还沉浸在适才这一刀的手感中的楚翌,听到这声大吼,连思考都没思考就照着那人说的向前一个冲刺来闪躲。只觉得脑后一阵烈风刮过,站定回首时,竟发现自己的断发纷纷飘散在空中。
如果没有背后那人的警告的话,此时在空中飞散的就不是自己的头发,而是自己的脑浆了吧。适才从背后向自己偷袭而来的,是另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虽然不似上一只那么巨大可怖,也就普通的成人大小,但是给楚翌带来的压迫感却远远超过了前一只。
那是,从外形来看跟普通的人类大差不差的怪物,很难形容那究竟是什么,就仿佛是在画布上先用铅笔勾勒出人形的轮廓,然后再把各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然后一股脑倒在了画布上一样。仅仅从外观上来说,就好像是幼儿拙劣的画作一样,到处充斥着不可名状的异常感。那似人非人的异形,仿佛是手握着匕首的人类一样,或许可以称之为左手的位置有一小块延长部,方才也正是使用这锋利的匕首般的延长部分对自己发动的攻击吧,楚翌确认到。
“这里的情况很艰难,而且这种环境人类不能久待,我推荐你先赶快撤退,楚家的大小姐。”
那是,刚才向着自己发出提醒的声音,这个声音,毫无疑问是使用着“八式武”的十一分队队长,卡迪尔的声音。随着声音到来的,是从十余米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的炽热狂风。从卡迪尔的声音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的空气就开始骤然升温,那是与自己的这灯蝶之火的等级完全不同的阳炎。随之,一道巨大的火柱伴随着狂风与冲击波席卷而来,将那匕首人形瞬间吞没。
从被高温空气扭曲了的焰色中,拨开火墙走出的,便是那十一分队的队长。他挥了挥手驱散开了萦绕在身周的火苗,看到楚翌安全完好的站在这里,明显的表露出高兴的神情。
看到卡迪尔出现,楚翌的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就好像一直在悬崖的高空之中走钢丝的人,终于踩到了实地一样。只在这时,楚翌才有空档开始思考自身发生的变化,以及究竟发生了什么。
“队长,大家都还没事吗?”楚翌首先想要解决的,还是了解现在的处境。
“嗯,我跟菘蓝都是在以前体会过破壁现场的,所以已经有了抗性。另外两个队员可没这种体验,估计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说不定最遭的可能会导致精神人格受到毁灭性的创伤,所以需要把他们尽快转移。”
倒是楚翌,作为五人中最没有经验的新人,居然能够这么快的就凭借着自己的意志从灵界的吸引中恢复了意识,倒是让卡迪尔啧啧称奇。或许这就是楚家继承人的天资吧,卡迪尔暂且这么说服自己。
“破壁?”楚翌明显没有听过这个名词,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就是灵界与物质界的壁障被破坏了,导致大面积的灵界与物质界发生了重合,产生了种种异象。”
正在解释什么是破壁的时候,楚翌却发现刚才结结实实的吃了卡迪尔一发火焰风暴的那怪物,却并没有被消灭,而是再次从斜地里窜出,冲着卡迪尔的后背发起了突刺。卡迪尔背对着它,看起来并没有发现这致命的袭击。楚翌虽然相信卡迪尔不会就这么被这偷袭击中,但是情急之下,还是迅速拔出了刀,准备拦截那怪物。
可是那怪物的速度远超楚翌的预想。那是比之前的那个超巨大怪物的速度提升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的极速,就如同一只飞羽一般,笔直的,而又悄无声息地飞速接近到了卡迪尔的身后。况且楚翌跟卡迪尔之间的距离更远一点,即便两人的速度还是楚翌更胜一筹,但是还是难以后发先至。
“队长,后......”
还没等楚翌做出警告,那怪物的匕首状的左肢便捅到了卡迪尔的身体上。然而,本以为会发生血色的惨剧,但是从卡迪尔背后喷发出的并非是鲜血的鲜红色,而是炽焰的火红色。从卡迪尔背后喷发而出的巨大火球再次吞没了那怪物,那怪物就好像受到了巨大的铁锤的冲击一般被弹飞在半空中。
那是,护身用的陷阱术式?楚翌曾听自己的家教老师说过,使用灵力的高手可以将陷阱术式释放在自己的身上,只要固定好爆发方向,做好控制就不会伤到自己,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实际见到这种技巧用在实战中。虽然自己也没有经历过几场实战罢了。
不过那怪物现在正脱力的飞在半空中,这正是进行追击的好机会。楚翌的刀已经拔了出来,冲刺也进行了一半,怎能就此打住?于是她再次加快脚步冲向了还在滞空的怪物,又是一次极其漂亮的,教科书式的冲刺斩。“灯蝶”的刀身又是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便将空中的那怪物拦腰切断。当那被分解成了两半的怪物落在地上之时,从体内爆发出的烈焰将其彻底的焚烧殆尽。
卡迪尔见到楚翌的这一击,内心倒也暗自惊奇。这把灵装的能力看似是操纵火焰的样子,但是毕竟是专属型的灵装,还是有着种种神奇效用的。这从敌人内部喷发而出的火焰,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反而要比自己的高火力火焰要好用的多。而且看起来,对于这种灵质的敌人尤其的有效,楚家的这个大小姐,之前都没怎么见到她的出手,所以自己一直有点低估了。现在看来,或许是自己有点先入为主,这楚家的小姑娘倒是有点超出自己的预料了。
接着刚才被打断了的话头,卡迪尔故作镇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着解说:
“像是从人类的精神中诞生刚才这样的怪物,令身处这异境之中的人类可以如同操纵四肢一样操作灵力,使得身体能力暴增,都是因为破壁导致的结果。
“从刚才开始你也已经体会到了吧,即使不使用灵装,也依然有着无穷无尽的庞大灵力可以使用。即便是自己没有可以操作灵力,灵气本身也在回应着你的精神,如同你的四肢一般自然地为你出力。”
经卡迪尔队长这么一说,楚翌才发现,一开始被击飞出去也好,后来的两次攻击也好,都是因为自己在无意识的操纵灵力的结果。仔细感受才发现,这附近的空气中,灵力的浓度高的吓人,即便是左丗所使用的最大出力的灵装,所能提供的灵力量也不及此处空气中弥漫的灵力量的十分之一。
这是楚翌才理解,刚才所说的,灵界与物质界相重叠融合是个什么意思。自己作为生存在物质界的人类,如今所站立的地方,却已经不再是物质界了,站立在这两界交融之处的自己既存在于物质界也存在于灵界,自然,也可以直接的使用那无穷无尽的来自于灵界的灵力。本来因为浓度过低而导致必须要集中精神才能操纵的灵力,在这前所未见的高浓度下,灵力仿佛与自己的精神合二为一,操作灵力如同操作自己的四肢一般简单而自然。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楚翌突然觉得自己实力暴涨了,这都是多亏了这异常的环境所赐。想必即使是对于灵力的使用一窍不通的凡人,在这种环境之中也能发挥出超人的力量吧。
“可别得意忘形了,人类在灵界的领域存在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我们不赶快离开这里的话,那么很快我们也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吧。”
卡迪尔指了指地上那还未被烧尽的残骸。
“你可能觉得那不过是个灵能野兽,是个怪物而已。但是那家伙其实正是撕破了两界壁障的罪魁祸首啊。没有某种程度的坚强意志的话,普通的人类直接接触到灵界内的庞大精神冲击力,就会落得这个下场。”
变为似人非人的怪物,是这个意思么?楚翌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灵能野兽是由人类变成的,这么说,自己手刃了这两个怪物,岂不是说...
“放轻松点,这并不是杀人。”卡迪尔走进,将手搭在楚翌的肩头,低声安慰道。
“它们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从没能承受住灵界的精神冲击的那一刻开始,作为人类的精神崩溃的那一刻开始,这些东西就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你所斩杀的,并非是人类,而是人类燃尽之后的残骸。你所做的只不过是祛除污渍而已,你所做的不过是杀菌而已,你手中的刀所杀的,只不过是失去了意识的亡魂而已。放轻松点,这是每一位左丗都知道到的,都要经历的一环。你已经是一名左丗了,你手中的刀之所以被制造出来,等待的就是这一天。”
不知为何,楚翌翻涌的内心很快的便冷静了下来。不知道是卡迪尔从来未曾表现出的柔和语气,还是这两界交融所带来的异样气氛发挥了效果,楚翌的心情总来没有如此的冷静,坚定。或许是这充斥在身体每一个细胞中的可靠力量在激励着自己吧。楚翌重新正了正身子,将右手搭在刀柄之上,抬头望着卡迪尔队长。
卡迪尔读出了她瞳孔中的坚定,虽然自己这一行主要的使命是保护楚家的这位大小姐安然无恙的完成最后的实习,但是眼下既然出现了这等突发事件,看来也不得不特事特办了。即便是最微小的战斗力,在此时也是雪中送炭。如此,队长做出了决定。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啊。那这样,因为我的灵装在这种环境中没办法好好发挥,范围太大了很容易误伤到大家,所以现在说不定你比我还更强一点呢。我们两个一起先去帮菘蓝转移活人,在这期间要靠你来保护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