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战争已经接近尾声的时代。无数的亡魂在这大地上游荡,数以万计的屈死之人被埋在浅浅的黄土之下,反倒成为了土地难得的肥料。
如何要杀掉一个人呢?因为人是生活在物质界的生物,只需要破坏大脑,穿刺心脏,震碎肺部,割断动脉,就能够杀得掉了吧。只需要把人作为生物而生存所需要的条件:控制肉体的大脑、传递血液的心脏、吸收空气的肺部、引导血液的动脉等等,只需要将这些维持人类作为物质界的生物存在的条件之一摧毁掉,人类就会死去吧。
那如何要杀死一头灵能野兽呢?同样只需要把它作为生活在灵界的灵质生物,所赖以生存的条件之一摧毁就好了吧。那么,什么是灵能野兽赖以生存的条件呢?
人类虽然已经接触使用灵装上百年,与灵能野兽的战斗也同样持续了上百年,但是人类对于这种本不属于物质界的异形还知之甚少。虽然没有实体的怪物在物质界之中也有着实体的外表,也有着各种生物的形态,但是在这模拟出来的形态之下,真的有着一如人类所熟知的,各种生物的种种弱点么?
使用灵质的武器,便可以一如使用物质的武器斩杀生物一般,斩杀灵质的怪物。如果没能理解面前的敌手是何种的存在,错误的使用了不正确的武器去斩杀,那么,即便是使用了物质的武器去破坏了敌人的实体外表,它也依然会使用灵力去再生,如同本来就不曾受到伤害一般。如果想要用物质的武器杀死灵质的怪物的话,那想必只能不停地斩杀,不停地斩杀,在它还没完成再生之前就斩杀,在它完成了再生之后再斩杀,一刻都不停,一秒的空隙都不能留给它,直到将其所有的灵力,将构成其存在的一切能量全部都消耗殆尽的话,那么总有一天,可以做到使用物质的武器杀死它吧。
倘若对手是一半物质,一半灵质的呢?那样的存在,究竟是会继承物质与灵质两者的优点,掩盖了自身所有的缺点成为究极的生物,还是会同时存在着两种弱点,反而变成了最脆弱的生物?
或许答案,就隐藏在面前这个到处都透露着不可思议的,人形的怪兽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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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怎样的怪物啊?四肢都被折断,锯下,被从身体上摘除的部分早已被专业的设备碾碎,变为了不可回收的大地的肥料。可是,眼前的这个怪物,却依然雄赳赳的傲然站立着。他凭借的是自己的双腿,不,那能否称之为是双腿呢?物质化的,实体的双腿早已经不复存在,从那残肢的末端延伸而出的,那个“东西”,虽然怎么看都是双腿,但是那绝对不是双腿。
同样的,从上肢的断肢处垂下来的,也绝对不可能是那早已经被截断的双臂。这怪物的四肢都被截断,这是自己亲眼确认的结果,可是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突然间冲破了狭小的牢笼,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怪物,却好似四肢都又长了出来一般。
这绝对不正常。在副队长那相比于世界的历史而言短短的三十年左右的人生经历中,无法找到解释眼前这个景象的理由。被夺去了四肢的生物,却重新长出了四肢,就算是库尔特人,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能做到这种非人的举动。那是不可理喻的真相,可是现在确实切切实实被自己的双眼看在了眼里的事实。
“半透明的虚幻四肢...那是使用灵力构成半实体四肢!副部长,那是被称作是‘自杀’术式的禁忌之术!”
不过还是有人能够理解这是什么的。那位名为图尔斯的队员很快的认出了那怪物使用的技术。明明四肢已经被剥离,却还依然能够再生出四肢,那是正常来说绝对做不到的事情。但是,灵力在接触物质界之后会转变为灵质,灵质作为有了物质存在的能量,可以被精神力所随意操控。也就是说,失去了四肢,那么使用灵力来填补四肢的空缺就好了。这是灵装所难以达到的,需要十分巨额的灵力才能做得到的事情,是只有库尔特人才可以使用的技术。
在战场上,被斩断了四肢,失去了战斗力,看上去只能等死的库尔特人,有时便会使用这种特殊的技术。图尔斯是实打实的从与库尔特人搏杀的死尸累累的战场上回来的人类,在战场上他也不止一次的见过这个被认为是自杀术式的技术。这种技术并不只有在四肢残缺的时候才可以使用,即便是四肢健全的库尔特人,也可以使用中这一招来大大增强自己的力量。可是,代价就是,以为要以微米为单位的来操作灵质化的能量,对于大脑的压力是无法想象的。
思考一下,正常人计算一道十以内的加减法,需要几秒呢?大概不到一秒就可以计算出来了吧。如果一个人类想要把手边的东西往某个方向移动一小段距离,大脑除了指挥手去做出动作之外,还需要计算这个移动的距离有多少吧。对于大脑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十以内的加减法而已,可以在一瞬间得到结果,发出指令。倘若,将这一个移动物体的动作,重复一百次呢?所需要的计算时间,或许不亚于计算一道三位数的加减法吧。倘若将这个数字放大十万倍,百万倍,千万倍,甚至是亿倍以上,那时,还想要精密而快速的得到计算的结果,会对大脑,对精神产生何种的压力,可想而知。
模拟一条腿,所产生的精神压力就足以让大部分库尔特人在一分钟以内便精神崩溃,而完整的模拟四肢,即便是库尔特人的帝皇,眼前的这个人怪物,也是相当不可理喻的行为。
那无异于在自杀,是比自杀更自杀的自杀行为。应当一秒都无法维持的,这个人的理智应当连一秒都无法维持便会崩溃的。可是,面前的这个怪物,不但维持住了身形不崩溃,灵力模拟出来的四肢轮廓清晰而有力,那绝对不像是一个理智即将崩溃的人所能做到的。这证明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还没有被超越人智的精神压力所压垮。这才是最令人惊诧的地方所在,但凡对于这种异常的,超越人伦的术式有着丝毫了解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会感到两腿发软,视野昏花吧。就好像是看到了已经死去的人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未来的自己在向着自己挥刀,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异常到了让人怀疑自己存在的合理性的异常事件。
然而时间不给图尔斯解说的机会,他也无法将面前这个脱困而出的怪物到底有多么的离奇传达给自己的副队长。因为那样的怪物,正站立在所有人的面前,双眼中喷射着怒意的火光,口中隐隐传来嘶吼声,一种仿佛将要把视野所及的所有人类尽数捕食的危险气息快速的传达给了所有人。
那是所有生物面临生命危险之时,都会产生的,强烈的让人几乎要跳起来一样的求生欲。可是那个怪物没有动作,既不移动,也不出声,更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只是站在那里,瞪着喷射着怒火的双眼,站在那里,监视着所有的人类。所有人都不敢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消一个不慎之举,就将有灭顶之灾落在自己的头上。
但是,现在的自己是有所不同的,在场的所有人类都是有所不同的,副队长这么想到。人类在过去上百年的时间里,都过度的依赖库尔特人,依赖库尔特人所制造出来的灵装了。即便是也要同时面对使用灵力所带来的代价——灵力灾害,也在所不辞。因为人类很容易就沉醉在获得力量的喜悦中,灵装,这一超出了以往的人类想象力极限的来自于异次元的技术,借助着人类的贪欲快速的侵蚀了人类社会。但幸运的是,人类是会自省的种族,人类在沉醉于贪欲的同时,也在审思着自己。终有一天,人类醒悟了,认识到了自己最大的敌人是谁,于是发动了这场有史以来最为恢弘,最为惨烈,同时也是意义最为重大的战争。
如今,战争已经步入了尾声,而全人类之敌,库尔特帝国的最大黑幕,库尔特人曾经的帝皇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作为摆脱了灵装束缚的,克服了贪欲挟持的,新一代的人类。由自己作为新人类的代表,来处决人类之敌,这是何等的荣誉。或许,史书上并不会记载,在巫历1999年的初春,在福特比希尔道路的南端,有一个人类杀死了库尔特帝国的帝皇。但是历史是会记住自己的,历史正是由自己这样的人类,所创造出来的一项项伟业所书写的。
如今的自己,如今的人类,早已经有所不同了。想必你还未曾见识过新人类的力量吧,落日帝国的帝皇。能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见识到人类的进步,对于你来说,是不是最好的结局呢?
“那便如何?终究是已经腐朽了的力量罢了。我等已经不再是软弱无力的旧人类了,握紧你们的武器!让这半条腿已经踏入了棺材的腐朽帝皇见识一下新人类的力量!”
说罢,副部长便率先踏出一步,边靠近着站立在货车残骸上的帝皇,一边进行着自我介绍。
“腐朽的帝皇啊,在你面前的,将要夺走你的性命的人类,你好好的记住吧,在地狱之中向你的同胞们好好地描绘吧!那是觖纷的战士,位居卫戍部副部长之位,操控着名为‘黄金城’的‘灵能’的人类!其名为:”
向着将要决死的对手宣称自己的名号,那是一种仪式,也是一种对于对手的尊敬。在副部长这里,更多的是对于人类不堪回首的昨天所做的诀别吧。
“其名为:安东·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