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叶洛飘然下山,易容成何尚秋的模样,单人独剑来到了天一观。
数年过去,天一观并没有什么变化,而叶洛,却早已不是昔日的那个杂役少年。
顺便说一句,因为当日叶洛曾装扮成何尚秋的样子杀掉周少筠,所使武技又似是张家的飞雨剑,王剑飞怀疑叶洛与张家、何家有关,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天一观暗中将整个何家与张家连根拔起,连吕承梁等与两家沾亲带故之人在内,全部被天一观的弟子暗中诛杀。
这次,叶洛故意易容成何尚秋的模样,目的就是要天一观继续误解。
他要借何尚秋的身份干掉岳阳、孙华、一言法师、王剑飞还有白若兮。是的,包括白若兮在内。
他之前说过,凡是害过他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他借用何尚秋的身份不是为了给张家、何家报仇,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母亲和妹妹,也为天下所有被鄙视、欺辱、践踏的弱者蝼蚁们。
他,要为他们讨还一个公道。
他要发出弱者的呐喊,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强者们看到他的愤怒。他要让昔日肆意践踏他、轻贱他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匍匐在脚下,也尝一尝瑟瑟发抖的滋味。
他要向世人证明:这世间,没有人生来就比他人尊贵。弱者与强者一样,同样有做人的尊严,有反抗和说“不”的权利。
谁敢阻拦,他就杀谁!
站在山门之外,叶洛深吸了口气,忽然举起长剑,猛地劈下,一道如洪水般的气劲涌出,下一刻,天一观的山门便在一声巨大的声浪中轰然倒塌。
这一日,天一观如昔日的郑家一般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叶洛单人独剑,缓步踏入了天一观中。
“什么人,胆敢擅闯我天一观?”
“滚!”叶洛只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
“你找死!”
下一刻,叶洛一剑过去,此人被劈成两半。
一剑杀一人,叶洛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他刚刚只是杀了一只鸡一般。
更多的人出现了,叶洛依然面无表情,手持长剑,一步步杀了过去。
对,就是杀过去。凡是敢上前阻拦的,叶洛都毫不留情地杀死。
从山门一直杀到观内。很快,天一观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是你,何尚秋!”这时,一人看着宛如杀神一般的叶洛,惊讶出声道。
叶洛冷冷地看向来人,竟是白若兮,而在白若兮旁边,还站着几个人,应该都是天一观的正式弟子,其中有两个还是熟人,正是那岳阳与孙华。
岳阳怒声道:“何尚秋,你疯了吗?竟敢跑到我天一观来杀人。”
回答他的是无可匹敌的一剑。
“不好,我命休矣。”
一剑,岳阳死。
“大家一起上。”
然而,还是没用:“怎么可能?”众人惊讶地看着叶洛,无不觉得不可思议。
孙华道:“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
回答他的依然是毫不留情的一剑。
孙华死。
其他人慌了:“此人不可敌,快走。”
叶洛望向白若兮。
“白师妹,你快走。”其他人大急,有心想要上前帮忙,但畏于叶洛的威势,却又哪有人真的敢上前?
只犹豫了片刻,众人便尽皆离去,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白师妹是漂亮,还是寮首王剑飞的亲传弟子,但白师妹再好,再有前途,和自己的命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叶洛冷眼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出手阻止,直到众人全部逃走,这才对白若兮说道:“是否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当日你和周若筠弃我而去时可想到自己也会有今日?”
白若兮紧咬着嘴唇不作声,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当日的确是我对不起倪师弟,倪师弟心中有怨也是应该的。只是,无论如何倪师弟也不该滥杀无辜。”
叶洛嗤笑道:“无辜?你们滥杀我何家之人时为什么不说无辜?”
白若兮一滞,正待分辩,叶洛却直接一剑劈了过去。白若兮大骇,忙横剑挡在身前。只是,两人实力相差悬殊,白若兮只觉一股无可抵挡的巨力向自己袭来,旋即便像断线的纸鸢一般飞了出去。
“噗!”白若兮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她没想到,自己现在连叶洛的一招都接不起。眼见叶洛再次举起长剑,白若兮抬起头望着他,艰难地道:“倪师弟真的要杀我吗?”
叶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不该杀吗?”
白若兮心中一紧,旋即苦笑道:“上次我虽不该丢下你自己逃走,但却也罪不至死吧。你为何却对我这般痛恨?”
叶洛望着她,眼神一片淡然,道:“谈不上有多痛恨,只不过,有些事,你既然做了,就必然要付出代价。我这一生,因你而痛苦至深。我的至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间接因你而死。所以,我也没理由再留你在世上。”
说完,叶洛手中的长剑再次挥下。
“住手!”就在这时,王剑飞终于赶来,远远看见,立即出声阻止。
然而叶洛充耳不闻,手中长剑去势不减,瞬间割破白若兮的喉咙。天一观容貌第一的女弟子白若兮死。
亲手杀死自己昔日青春暗恋之人,叶洛心中十分平静,竟已不起任何涟漪。
“竖子,尔敢!”王剑飞大怒,当下一跃而至,半空中猛地一剑斩下,誓要将叶洛斩为两半。
然而,叶洛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反手一剑劈去,顿时将后者劈得倒退而回。
与白若兮一样,王剑飞同样不是叶洛的一招之敌。他“哇”的一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心中骇然地望着叶洛。虽然早已预料对方迟早会超越自己,但不过区区五年时间而已,对方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强?
叶洛冷冷地看了王剑飞一眼,道:“当日你追杀我时只出了一招,今日我也只出一招,你若能接下,我便不再为难你。”说完,叶洛直接化作一道残影,一剑向王剑飞斩去。
王剑飞脸色大变,忙用尽全力迎了上去。两人一触即分,下一秒,王剑飞胸口裂开,鲜血狂涌而去,旋即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王剑飞不甘地望着不远处站立的身影,口中喃喃道:“没想到,我竟连你一招都接不起了,早知如此,当日我说什么也不会……放你离开。”说完,天一观巡寮处的首座,普通弟子中如山岳一般的存在,就此毙命。
眼见王剑飞都被叶洛一招秒掉,其他人惊恐至极,再无人敢掠其锋芒。叶洛脚步不停,继续向天一观深处行去。
一路上,只要是昔日做恶多端、劣迹斑斑或是不自量力,上前阻拦、袭击他的,叶洛均一剑杀死。
放眼天一观,竟已无一人是叶洛的对手。
最后,终于天一观的观主,当朝国师,当今执道家之牛耳者现身,出现在了叶洛的面前。
“你就是昔日我天一观的杂役弟子何尚秋?”观主站在高处,依然是一副俯视众生的姿态:“你的事我也听说了。当年,你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你何家蒙受了巨大的冤屈,我很抱歉。这是我的失误。你放心,此次我既已得知,从今以后必将重新整顿门风,将昔日那一干不法之徒绳之以法,以戒来者。如今你学有所成,我心甚慰,我意擢升你为观中护法大长老,专司负责众弟子的奖罚与惩戒,替我监管观中诸不法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用了。”叶洛直接拒绝道:“我今天来,只是为了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至于什么护法大长老,你还是留给别人吧。”
观主道:“你要讨回一个什么公道?”
叶洛道:“很简单,昔日你们怎么对我的,我便也如何还你们。”
观主道:“何家之事,天一观固然有错,但我已承诺为你惩罚昔日之人,你却仍纠结于过往,咄咄逼人、不依不饶,又何尝不是错了?这世间之事,纷繁复杂,许多都难以用简单的对错来评论。今日你放不下,执意要报仇雪恨,就算你侥幸成功,又能如何?我道家的弟子以及众弟子的亲朋好友岂能放过你?朝廷岂会饶了你?他们必然也会找你报仇的。佛门有两句话说的好,‘冤冤相报何时了’,所谓‘放下屠刀,立定成佛’,听我的,放下心中执念,化解心中的戾气,不要被仇恨蒙蔽心智,吞没你的善良。只要你肯放下这段仇怨,我保证将来你一定会庆幸今日的决定。而我,可以向你保证,所有做错事的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后的天一观也绝不会再让何家这样的悲剧重演。”
叶洛道:“当日我受尽欺辱时,你做为观主为什么没有站出来?你任他们欺我、辱我、害我,现在你却跳出来要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觉得好笑吗?现在的天一观,上下等级制度森严,作为底层的杂役弟子,每日都在受着不公正的待遇,正式弟子可以不问缘由任意打骂、欺辱和处置杂役弟子,这些难道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你却一直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再有,天一观从上至下,哪个不贪?谁不为恶?上到巡寮、知客、典造,下到各正式弟子、杂役弟子,哪个不是贪污腐败、尸位素餐?这些人对内作威作福,对外欺压良善,仗着自己‘道爷’的身份,占人良田、骗人财物、诱奸妇女、无恶不作。你作为道观的住持,为什么从不制止?”
叶洛不顾观主变得铁青的脸色,继续说道:“说到底,你不过是他们其中的一员罢了。他们会这样,你作为观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平日里若你严加管束,而非包庇纵容,他们岂会如此?当日若你能站出来制止,我们杂役弟子又岂会被同门像猪狗一般对待?现在你说的这般正义凛然,不觉得太迟了吗?你之所以和我说那么多,不过是因为我现在已经强大到连你也无法忽视的地步,你不得不暂时妥协罢了,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观主摇摇头,脸上和煦的笑容不见了,眼神变得无比的凌厉起来:“看来你已入魔了。心中被仇恨所蒙蔽,已没有了善念。贫道今日唯有斩妖除魔,才能避免你荼毒生灵,铸成大错。”
“哈哈……”叶洛大笑,这一刻,他彻底看清了眼前之人虚伪的嘴脸:“观主,你终于肯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吗?斩妖除魔,到底谁是妖,谁是魔?如果在你眼中,我这样就是入魔的话,那我入魔又如何?出手吧,就让你们这些自诩为正义的人看看,我这妖魔到底是如何捅破这天,毁灭这地的。”
正是:
若是反抗即为魔,此生成魔又如何?
何惜此身百战死,敢把苍天也捅破。
后世有一首《永遇乐·泥人歌》写道:
世间万物,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九重天上,神仙也分个上下高低。若无出身,纵有才华,此生卑贱如泥。从来是,等级森严,千年万载不易。
为何世间,贫穷弱小,总受他人欺凌?含羞忍辱,卑微求存,还是被人看低!若无尊严,捅破这天,身死又有何惧!凭什么?我辈永无,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