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院楼下有两处板报栏，上面是去年优秀法考学生的蓝底免冠头像，头像下面是学生的班别姓名、成绩和自勉口号，一身球衣，陈然从球场过来的，才看完第二排，学院打铃，晚课结束，楼道陆续有学生下楼。
“你的女神有两根白头发，发尾也有分叉，她头发这么长都到腰了，发质应该算好”
“她上半身挺瘦的，下半身有点粗”，“不会吧，她骨架看着很小啊”
“你们在台上PPT展示的时候，她就坐我旁边，我就看到了”人群后头两个女生抱着书聊着，身后，她们口中的民法老师，林雯，刻意放慢脚步，悠悠地跟着，一袭及腰长发。
耳朵突然被一双冰凉的手盖住，才迈出去的腿又收回来，“偷听人小姑娘说话”陈然说，“我有知情权”，“人还有言论自由，隐私权呢”，“皮痒了是吗”
“意图侵犯我的生命健康权”陈然举着饮料道，一名男同学经过喊了声老师好，两人异口同声应着，“我的学生”林雯说，“谁知道呢，选过我的课也是有可能的，体育老师教全校”陈然双手打开，一副君临天下的模样，两个人又开始掰扯。
晚饭后，凌予送陈安回家，车上说起自己最近涉及股票领域的事。
“陈晨有个堂哥在银行工作，仗着有些了解，盲目自信，先是赚了小头然后亏了大头，情绪差在家拖着不愿上班，父母六十多岁了还要凌晨五点到海鲜市场拉海鲜，世界上只有一个巴菲特，一个个却想成为巴菲特第二”
高风险高收益，听起来就不靠谱
“最近？我猜想也不是最近，你早就涉及了吧，小赚了有把握了你才会告诉我”
“钱是你自己的，我管不着，但你要问我意见，我肯定是不同意的”，突然一个急刹车。
刹车前伸手护住，所以不至于一下被甩到前方，握着凌予的手，陈安看着凌予，没说话。
让陈安呆在车上，凌予下车查看，果然是撞到人了。
看着车前那人抬手挡住耀眼的车灯，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那人站起来，然后凌予从口袋里取出两百块钱，那人拿着钱就离开了，腿脚利索，又不像受伤。
“我看他更像碰瓷，车里有行车记录仪，看都不看就给钱吗”
“他的小腿的确流血了，两百块能解决的事就算了，荒郊野岭的”凌予发动车辆，陈安看了眼窗外，的确是荒郊野岭，大晚上还是少来这些地方，一下安全带扣上。
今晚两人去的是市郊的一个农家菜馆，行车到哪条村了，陈安也不知道，凌予用钱这件事上，也持保留意见。
快到家的时候，凌予说口渴，买了一瓶矿泉水一瓶酸奶，两人在便利店门口坐着聊天，“林航他们借你的钱还了吗”前阵子凌予朋友办婚礼，夫妻二人不愿意花父母的钱，婚礼又要办得体面，便向凌予借了钱。
凌予摇摇头，含了一大口水，鼓着腮帮
多大的头多大的帽，最烦金钱往来，问不出口拿不回来
“好像大多数的婚礼都是办给别人看的，父母的人情世故，一大堆叫不出名字的人，其实打心里想请的就是来往密切的同学朋友，加上近亲，几桌就可以了”陈安手扶着下巴，想起林航的婚礼，想起VC办酒席的新人，花钱买罪受，一顿忙活服务别人，倒不如不办了，陈安说
“可以交给婚庆”，“全权交给别人也不见得就可以放心，现场和方案是出入不大还是以实物为准，花了一大笔钱是不是物有所值，酒席上菜能不能准时，厨房会不会顺走两尾鱼两颗菜，你想的是梦中的婚礼，台下感动一大片，现实是宾客就是来吃饭的，要将份子钱吃回本，你形式搞得太多，菜上得慢，台下怨声载道地喊饿，小孩哭得一声比一声高，洞房花烛夜也不浪漫，要么醉得找不着北，要么夫妻两个一身臭汗，澡都懒得洗，后来，尾款一结，糟糕，给团队的权限太大，婚后的第一考验就是借钱还钱”陈安越说越来劲，语气的高低转换不像在吐槽烦恼，更像用俏皮的口吻讲一件趣事。
“我看你就挺适合搞婚庆的”凌予说，我也觉得，陈安附和，“而且啊，我跟你说”
又想到一点
陈安敲了敲桌沿，继续道“婚后家长里短一堆事，婆媳问题什么的，要遇上个情商高的丈夫会周旋还好，要是婆婆倚老卖老不讲理，媳妇又娇气，那就是青春期撞上更年期，鸡飞狗跳就热闹了”书和电视剧都没少看，加上服务行业接触人多，说得一套一套的
“解决在事前好过木已成舟无可奈何，就你花钱大方这块我就有得说的”
凌予战术性喝水，不言语。
“买了绿豆饼要吃下楼“陈然进屋，“好的!哥哥真好”，“虚伪”
陈然又出了房间，明天Z大新生入学，还要在工作群里和学生干部交代接待工作，新生在老生开学后一周报道。
可妈在休息处看行李，可爸和小可去签到处办入学手续，假期里随着通知书到手的还有电话卡，要用指定电话卡才能激活的银行卡，不想被牵着鼻子走，学费缴付选的是现场现金，现金要到图书馆里交，小可和可爸又离开签到处，再回来时候身份证又找不着了，一个怪重要证件拿出来又不放好，一个签到处翻着包，短发已经留长，扎起小马尾，沿途找到图书馆才找回来，缴费时候着急落在了柜台。
签到处课桌排开，一环接一环的流程，签到、交缴费单交入学材料、领宿舍钥匙，领学校送的开学礼包，小瓶洗发水沐浴露一条口香糖装在小方盒里。
然后师姐帮着分担行李，带路去宿舍，可爸担下社交任务，小可和妈妈一旁提着小件行李，沿路两间校内超市人进人出，脸盆水桶和席子堆放在门口。
“苏老师儿子是在学校工作吧，也没见到他”，“你话说的，人就守着你啊”
接过母亲递上来的抹布把床板擦了又擦，小可从上铺下来，“就留你收拾了，我和妈妈先回去了”小可爸爸道，大学生活就这么开始了，Z大中文系，小可第一志愿录取。
第一天晚上宿舍四人到饭堂聚餐，大众菜滑蛋蛋包煲仔饭焗饭烤肉汉堡薯条，各样选择里选了面食，人是新的环境是新的面是爽口的。
第二天早上系学长团带班游校园，一饭二饭三四饭再到图书馆，五教六教教学楼一路排开，教学楼旁边的行政楼，篮球排球网球场，长跑的噩梦操场，适合约会的西湖，游泳馆里的健身房，还待轮轮转转一段时间才能记住。
领导展望未来，师兄师姐分享经验又是一天。
第三天晚上第一次班聚，打扮后的正式见面，女生换上心仪的裙子，会化妆的工具齐全，不熟练的新手在舍友的笑声和建议中还原本色，男生和白天没差，短袖搭配长裤、短裤，各轮各的自我介绍。
Z大传统新生军训要剃寸头，翁翁地运作声中，一地碎发。
然后是为期十五天的军训，各班混在一起划为一个阵营两个教官，一个阵营约两个班的学生，着装要求以教官示下为准，长发藏在帽子里、不许化妆、不许防晒，汗珠泛白被抓到就全体从树荫到阳光底下，晒个黑乎的口头警告。
六点半的集合，小可第一个起床准备，天没亮轻手轻脚洗漱，一开水龙头，轰一声开始喷水，看了眼室内赶紧调小，洗手台上端是空调挂机，呼呼对着两排绿色条纹吹，洗了干第二天继续穿，短袖外套腰带，白袜、鞋带系紧，集合后还要站半小时军姿才能吃早餐，怕低血糖，一定要在集合前补充能量，抽屉里备着爸妈买的牛轧糖和巧克力饼，入口甜津。
八点多伴着一二一的嘹亮气势，老生从宿舍、饭堂往课室去，楼道有干部守着不给带早餐上楼，几米远就往包里藏。
“这节课的重点也讲完了，今天课就上到这，去饭堂的心已经按捺不住了是吗，赶紧去不然学弟学妹都吃光了”林雯说着遥控关上投影仪，这些设备都归当堂老师负责，人为损坏要赔钱的。
“你看有的营女生是扎辫子的还能化妆，就我们教官不许”
“吃什么”
陈然指了指烧腊的队伍
“我去那边打点蔬菜”林雯说着往里走
“那边有位置”一片绿油油中，小可端着餐领舍友过去，一烧腊一什锦菜两餐盘同步放下
“我俩个人”林雯道，四人座还空两位，抬头又低头，小可端上离开，再找了个位置，饭堂有免费例汤，紫菜蛋花，说不上好喝，补充盐分正合适，带上舍友那份是两碗，一碗放下，陈然就拿起了汤勺，小可拿着空碗站一旁，“不好意思，你先”陈然说着让出位置，帽檐遮住眼，谢过又打了汤，小可端上离开。
“这里人太多，下次还是去远一点的”林雯接过汤碗
“不把帽子拿下来吗，闷着头很难受”
“我头发又油又塌，太难看了”小可说着接过舍友递过来的餐具。
饭后到小超市购入一大瓶装的怡宝，渴了解渴，训练时顶头练平衡，抱怀里当旗帜。怡宝还是农夫山泉也是听教官示下，一阵营清一色的绿，隔壁清一色的红。
下午两点半的训练最难熬，顶头的烈日，嘴里含着糖，站八字身体前倾，两手紧靠大腿，发现一个没有全身绷紧就加时，一分钟两分钟听着熬着，每每觉得要倒下又撑到休息时间，疲惫又狼狈，也是在这个没法注意形象、觉着撑下来就捡回一条命的时候认识了前后左右的同学，晚上结束训练还有每日一体会的军训日记。
三两天一次的领导讲纪律、大学生安全教育年级大会安排在晚上，免训练是最畅快的，熬过前两天，剩下日子越过越快。
第十二天放假一天，因为隔天中秋，舍友约着奶茶零食买一堆宿舍真心话大冒险，想到家里不怎么重视中秋节，王可是不打算回家的，可前晚和妈妈视频，瞧着弟弟吧啦吧啦一堆话要说的傻样，中秋节讲的又是家圆月圆人团圆，所以第二天算着早班车发车时间就搭公交回家了。
“今晚烧烤想吃什么，列个单子给你爸去买”苏瑜给陈安盛了碗粥，“我想吃生蚝”陈安把粥递给坐在右手边的陈晨
“牛肉鸡翅茄子金针菇”陈晨接过碗，兴奋道。
陈然跑步归来，去厨房倒了杯水
“小然，烧烤吃什么”苏瑜问，“我都行，我去买吧，反正也没事”陈然说道，“你少喝点冰的，客厅有温水”苏瑜指责道。
陈家客厅，鱼缸前，陈主任在给鱼换水，两端开口的塑料管，一端搁鱼缸，一端搁桶里，挤压管中间的螺纹部分，鱼缸里的水往桶里流。
酒店三百米外，交通灯由绿转红，收到消息说五分钟左右到，陈安回复说好。
绿灯，放下手机，启动车辆。
“我家烧烤，一起吗”陈安发出邀请，“不了，要陪家里七大姑八大姨喝夜茶，你和我一起走，还是”沈碧问，“你先走吧，我等人”从陈安带笑的眉眼，等待者谁，心照不宣，“嫉妒使我面目可憎啊”沈碧挥手离开。
“王相恒看电视坐远点”
“姐姐，想吃火腿肠”
“那，今天不是和你去超市买了吗”王可指着客厅的大袋零食，辅导员让外宿的学生报信息，小可点着手机回复。
“你闻到没”空气中的肉肠味？
“那么想吃吗，带你去买”换了衣服领着弟弟出门，门口就见到了陈晨，陈晨邀请一起烧烤。
“哥，给个生蚝我尝尝，太香了”陈晨左手把着两个鸡翅，右手把着两串牛肉，边烤着手里的，边对陈然道，下意识吞咽的动作，迫不及待。
烧烤架上，生蚝乖乖躺在壳中，白白胖胖的，红色的辣椒圈奶白色的蒜蓉盖着生蚝，炭火烧出的高温通过壳传递给生蚝肉，炙烤出来生蚝的鲜，椒的麻与蒜蓉的香，香味直直的往鼻子里蹿，陈晨馋的不行，用勺子把蚝肉连带着辣椒圈蒜蓉挖出，陈然把生蚝送到陈晨嘴里，然后用镊子依次把烤熟的生蚝夹到碟子，“辛苦啦，喝点水”林雯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一杯递到陈然嘴边，陈然就着喝了几口。
“你别急，不熟吃了拉肚子的”小可肩膀挡开弟弟，认真盯着鸡翅。
“我回来啦”陈安推开大门，走了进来，凌予跟在后头，左手提着一袋水果，右手提着箱酒，箱子有个醒目的洋酒标记。
“小予来了啊”窝在躺椅赏月的陈父，一下坐起来，终于可以有理有据地喝酒，心情舒坦。
“姐，回来了啊”“嗯”陈安双手搭着陈晨，“表姐不过来吗”陈安问道
“来了，和妈在厨房切水果”
“中秋快乐，陈安”林雯说，手里握着杯子
“中秋快乐”陈安回道，“生蚝也太香了吧”弯下腰，半个身子探向烧烤架上的生蚝，陈然在烤第二碟，“别靠太近，注意火星子”陈然说，“桌上有烤好的，现成的”林雯指着石桌道，一看，只剩壳了。
老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的月亮不够好看，大家却是尽兴的。
陈然和林雯回学校了，陈晨在房间玩手机，苏瑜用温水湿了毛巾给醉酒的陈穆擦脸，嘴上嘀咕着，几十岁人和小孩一样。
凌予酒量不错，今晚陪着陈穆喝了很多酒也生了七八分醉意，苏瑜拿来毛巾牙刷和陈然的一套衣服，嘱咐凌予早点休息
洗完澡跑到楼下找吹风筒，凌予刚好从卫生间出来，宽松的短袖配中裤，很随性的打扮。
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两人相视而笑，“给我吹头发吧”陈安说，凌予接过吹风筒。
浴室内镜子前，凌予站陈安身后，一手拿着吹风筒，一手拨弄陈安的头发，陈安看着镜子里两人的映像，高温一下烘得头皮发热，低头捂着让凌予调低一档。
今天一天陪着陆锦，晚上母女两人包饺子吃，现在，陆锦睡下了，姜雨薇依着窗台，抬头看着近处的圆月，想起在国外读书时候，每年中秋节家里都会邀凌予一起包饺子，父亲还在世，时间过得好快，还没反应过来，故事就翻篇到下一章。
周丽娜下午的高铁，晚上出了站，就看到了周父，和往常一样，站在出站口显眼处，父亲鬓角发白。
沈子阅又醉得一塌糊涂，枕头上的手机一闪一闪，显示有新消息进入。
晚上还是待在俱乐部，沙发上，枕着手臂，江飞琢磨着秋后的赛事。
军训后开始上课，系里有自己的教学楼，有两三门还是按单双周换教室上课，于是从东到西从西到东往返两处是常态，大课结束，校道上正反两方人马，还有逆人流走的个别，化妆打扮越来越低龄化，走快的是新生慢的是老生？这也不妥当，王可就不喜欢慢吞吞地挪，快步而行更加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