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久不出门的百姓人心惶惶的聚到城门处,城墙上正进行着激烈的攻城战,不断有死伤的将士被抬下城来。
也不知是那一个带的头,男子们捡起死伤将士的武器走上了城墙,女人们也不在乎那些旧的礼教,纷纷走出家门,帮助军医照顾受伤的士兵。
李妙然和小阿岿来到城下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比起那些聪明的、读了多年圣贤书、曾发誓要当一个好官的大人们,这些百姓大多目不识丁、粗鄙不堪,但他们却在东都被围一个月、粮草短缺、敌军数倍于他们之时从安全的家中走了出来,将自己不多的口粮默默拿出来。
几个跟在他们姐弟身后的大人低下头,面有愧色。
李妙然转身看向阿岿:“陛下,你一定要记住眼前这一幕,记住你究竟是为谁做君王。”
阿岿红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一个月来,曾经稚嫩的脸渐渐有了稳重之色。
李妙然走过一个受伤的士兵,蹲下身子:“对不起。”
受伤的士兵惊恐地往后缩了缩:“公主、、、、”
李妙然摸着他被绷带紧缚的腿:“是我们这些人不好,却让你们受伤卖命。”
受伤的士兵咧嘴一笑:“咱们当兵的生生死死本就正常,受些伤更是寻常,只要陛下和公主安,我们也不枉拼这一场。”
李妙然站起来笑道:“辛苦诸位了,等战事结束,朝庭绝不辜负诸位此番忠心。”
阿岿也一挺胸膛:“朕向诸位保证,朕绝会不辜负诸位。”
众人齐呼万岁。
李妙然走进人群中:“谢谢大家,谢谢你们做的这一切。”
她环顾四周:“我以我们姐弟的命向诸位起誓,若城破,绝不连累诸位。”
一个百姓不满地道:“公主,我们虽然没读过书,不懂圣人之言,但起码的是非对错也是懂的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我们不是替那一个守城,我们这是在守自己的家,自己的城。”
“对的,对的,我们是在守自己的家,自己的城。”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喊着,李妙然背过身去,眼睛模糊。
吴王围城一个月来,大大小小的攻城战不下百次,可却没能打退城内的坚守,反倒激起了城内被困的百姓火气,他们自发从家里跑出来,主动参与到这场京城保卫战中。
大概吴王也没想到,他十万大军耗时一个月竟连东都半个门也没攻下来,反倒折损了不少精兵。
东阳王是个老奸巨滑的,他对王位的心思许多年前都歇了,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隔岸观火外加添油加醋。
魏王和蜀王也没闲着,各集了五万大军打着擒王的旗号向着东都而来。
李妙然倒不紧张,又不是没亡过国,怕什么。
阿岿身后的侍卫将宫里各宫凑的金银和粮食搬到城下:“城中粮不多了,这是宫里太妃们从嘴里省下的,辛苦你们再坚持几天,援军一到,我们就脱困了。”
“援军?”
“哪里来的援军?”
、、、、、
李妙然很坚定地笑道:“我们当然有援军了,宣化文家军,南垣谈家军正在赶往东都的路上。”
几个百姓喜道:“文家军和谈家军一来,看那些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还能折腾几天。”
不知死活的吴王正头疼地坐在大帐中听下属报告:“魏王和蜀王说让王爷再等几天,他们率大军就到了。”
吴王冷哼一声,这句话他一个月里他听了不下几十回,那两个兄弟心里打算什么,他也不是知明白,若不是计划不顺,他那里愿意让人来分一杯羹。
东都城,他瞟了一眼那高大的城墙,就是这堵该死的城墙止住他踏入太极宫的步伐。
原本想只要混进城去,趁成相寿宴日,困住贺寿的百官家眷,再拿下那对姐弟,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太极宫里那张王坐,一了多年宿愿,但现在看来他从最初就料错了。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对方早有防备,鸿门宴没办成,他先失一着,接着步步被牵制,以致不得面对如今胶着局面。
胶着的还有西宁府的蒙顿、朱知亘两方人马。
朱知亘没能捉住蒙顿,蒙顿也没能如愿到东都称帝,双方隔着三座重城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
张若朴按捺着心里的焦急,站在沙盘前,一句话也不说。
朱知亘知道他心情不好,东都被围的消息天下尽知,可远水救不不近火也是现实的情况。
沈从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姜恒:“公子,宣化来信。”
张若朴扭脸从姜恒手里接过来,快速地将信拆开,一目十行:“嫣姐儿领兵?”
姜恒笑道:“嫣姐儿是大爷以前手下副将的女儿,她父母双亡后被大父养在膝下,视若亲生。”
张若朴哦了一声。
姜恒又道:“公子尽可放心,大父曾说嫣姐儿若不是女子,以她的能耐封候拜将都不成问题。”
沈从奇道:“一个姑娘家竟有这么厉害?”
姜恒道:“大姑娘天生是练武奇才,兵书也读的溜,七八岁上就跟着大爷巡边上阵,家里那帮小子没有不服这个大姐的。”
沈从笑笑:“公子,我们已经攻了数次,可那城墙三面环山,有险可倚,易守难攻,也折了不少人手进去,这城如何破,难不成就任由蒙顿占着这三城不成?”
张若朴低头又看沙盘:“怎么会,我苦思几日,有一点想法,正好你来了,我们议议看看可行?”
沈从一听咧开嘴:‘好,公子妙计一出,那蒙顿还不束手就擒。’
朱知亘也走过来:“张公子一身武艺,才学过人,不入朝为官太可惜了。”
张若朴淡淡扫了他一眼,转过身和姜恒、沈从说起了自己攻城的计策,沈从和姜恒听得连连点头。
朱知亘忏忏地立在一旁不说话了。
顾小五此时正和文思嫣赶往东都的路上,他们身后是五千精兵。
顾小五一路上皱着眉,恨不能自己生出两双翅膀来飞到东都:“我们还能不能再快点?”
文思嫣白了他一眼:“要不你飞一个我看看?”
顾小五一下子就忘了自己被教训的那些苦日子:‘那可是你亲亲表妹、表弟,是当今的陛下、公主。’
文思嫣懒得理他,翻了他一眼,打马前行。
偏顾小五从来就不是一个很识趣的人,跟着催马追上来:“我们这五千精兵真的能解了东都之围嘛?”
文思嫣恨不得一脚将耳边这个聒噪的男子踢下马去:“你给我闭嘴消停一会儿好不好。”
顾小五很不会看眼色,也忘了宣化府里文思嫣天天是如何摔打他的:“我听说吴王围城的兵就有十万之多呢?”
文思嫣瞪他一眼:“那你听没听说魏王和蜀王也各集了五万大军正向东都而去?”
顾小五急得脸都变了:“啊,那东都就真的危险了,阿妙他们也不知能不能撑不撑得住。”
文思嫣撇嘴道:‘咋就没见你担心自己家人呢?’
顾小五嘿嘿一笑:“我家老爷子现在湖广救灾,京里那些他们本事都比我大,我也担心,但相信他们根本也不屑我这点担心的。”
文思嫣轻笑了一声:“你倒有自知之明。”
顾小五挠了挠头笑:“我这人学习学不好,练武也不如我二哥,是没半分长处,但有一点谁也比不过我。”
文思嫣奇道:‘是什么?’
顾小五哈哈笑道:‘就是心宽呀。’
文思嫣忍俊不禁笑道:‘脸皮厚才是真的。’
顾小五也笑:“嗯,这个也算我的长处。”
文思嫣哈哈笑起来。
顾小五看着阳光下女孩子灿烂的笑容,嘴比心还快地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文思嫣脸一红不再理他,拍马向前快驰而去。
顾小五心里莫名一晃,也不知是头上太阳光太强还是赶路赶的太急,脸也渐渐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