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深渊如墨
小蛮在塔顶已经呆了三天。
他虽然蛮，却也知道在这上面吃喝可以，拉撒却是不行。宝塔是村里人的信仰，是他们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精神寄托，是不容亵渎的场所。
小蛮枯坐在树下，尽量减少活动和食物的摄取。他只希望神仙师父能早一点回来，好让他从这塔顶上下去。他憋得住，却撑不住饿啊。树上总共没剩下多少果子，哪里够填他的肚子？
他那神仙师父啥绝活没教给他，把他一晾就是好几天，倒是让他无师自通了一门喝西北风填肚子的功夫。
以小蛮的胃口，别说三天不吃，就是一顿饭慢上那么半刻，也是熬不住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三天是怎么熬下来的，起初只是饿得咕咕地叫，再后来，肚子里面就好像有一团火一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使他不得不大口喘气，以平衡内腑的灼热。树下独特的清香随着肺腑进入四肢百骸，身上每一个饥饿的细胞疯狂地吸收着果树散发出的独特能量，灼热渐渐被平复，转而变成一种舒痒，饥饿细胞吞噬能量的同时，也在相互融合，相互啃噬，奇痒无比，又痛入骨髓。或许正是这种痛楚才压住了腹中空空的饥饿感。
小蛮的这几天就是在这几种状态下度过的。
第一个晚上饿得发慌。恨不得把眼前的树都啃了。
第二个晚上在灼热中煎熬，张开的巨口，像风箱一样呼哧呼哧。
第三个晚上痒得他一夜合不了眼，百抓挠心，却又无从下手。
第四日清晨，小蛮一如既往坐在树下。
早晨的空气，清凉中透着一股莫可名状的能量，不管是饥饿还是灼热，总能让人很快平复，从第一缕曦光破开晨雾，一股暖流便在小蛮周身流转，百蚁噬身的奇痒渐渐变成舒爽，每一个细胞都被填饱，反馈回满足的信号。
“西北风真能喝！”
唐小蛮在塔顶喝西北风喝出了名堂，李飞这会儿面对深渊谷底的东西南北风却琢磨不出个名堂。
小毛球呜哩哇啦一直怪叫着把两人往深渊里面顶，一副不顶下去誓不罢休的样子。如果不是能感觉出它没有恶意，李飞肯定一把抓起它，让它再下去探探路。
夏绝昭伸长脖子，望了望漆黑一片的深渊，除了呜呜的阴风，里面也看不出来还有什么。饶是她相信小毛球，也不敢，也没有能力下去。
李飞一脸警惕的坐在边上，双手环抱，颇有深意地盯着小毛球，心里暗自嘀咕：“这货似乎不会说话了。”也不知道它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小毛球在深渊上空盘桓，一会儿沉入黑暗之中，一会儿又浮现在两人眼前，朝两人哇哇直叫。试图勾引两个好奇宝宝进入里面。
李飞不是好奇宝宝，他深深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一直以来他想要的只是离开这个地方而已。原路返回已经不可能，黄毛老兄指不定在哪里埋伏着呢，眼前这深渊似乎前后望不到尽头，成了跨不过去的坎。
小毛球一再将两人往里面推，难道这里面真有什么？李飞决定再试探一下。
“你家夏小弟变成白痴了，话都不会说。”李飞轻笑出声，完全不理会一人一兽投来的白眼，“绝昭妹妹你别和它接触多了，小心被它传染，把你也变成弱智儿童，话都不会说，到时候你家大姐二姐还不得杀了我。”
“放心，她们不会杀了你，我现在就杀了你！”夏绝昭伸出爪子，作势欲将李飞推下深渊。
小毛球贼兮兮冒着精光，咻得绕到李飞的背后，准备帮他迈出这关键性的一步。
“你俩准备干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会出人命的！”李飞赶紧从悬崖边上往里面退。夏绝昭可能是开玩笑，但小毛球可不像，那架势非得让他下去不可。他可没有小毛球那种飞天遁地的本事。下面有什么奇遇，他丝毫不感兴趣，再说那黄毛老兄明显对这里十分忌惮，盛怒之下也不敢逾越一步，此地的凶险可见一斑。
小毛球慢悠悠落回夏绝昭的怀里，不甘心的望着深渊，那里对它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李飞拿食指戳在小毛球肉肉的身上，“你个小白眼狼，还敢害我？信不信我现在把你丢下去？”
“哇哇~呀！”
“咦？这货好像真不会说话了!”李飞将小毛球从夏绝昭怀里捧起来，举到眼前左看右看，想要探个究竟。
“哇哇哇！”小毛球不安的挣扎，左冲右突，要脱离李飞的魔爪。
“你别弄疼它了。”
“放心吧！我不会弄疼它，只是让它再下去看看......”
李飞话还没说完，一个箭步便冲到深渊边上，双手举起毛球，向深渊之中灌了下去。
“哇...啊....呀......”小毛球坠入深渊。
夏绝昭惊得瞪大了双眼，完全没有想到李飞下起狠手来竟毫不留情。还没来得及呼喊出声，就看见一条手指粗细的黑影从深渊之中窜出，黑影灵活如蛇，转瞬间就将两人圈住，变生腋肘，急切间两人竟不得脱身，只一瞬，黑蛇收紧，两人如粽子般被绑了个结实。
“哇......嘿......”随着一声欢呼，黑蛇绷直，拽着两人，向深渊急坠......
深渊如墨，吞光噬影。
伸手不见五指，这会儿两人被绑了个结实，五指也伸不出来，耳边呼呼风声大作，嗓子口的声音刚刚发出，又被硬生生灌了回去。
“苦也！”李飞心里暗道，这一次不但自食其果，还连累了绝昭妹妹，他想把小毛球灌下去，没想到这小妖竟然藏有后手，那黑蛇分明是它身体变化而成，坑妖不成，反被妖坑，这江湖闯荡果然大意不得。
风声之中夹杂着小毛球得意的嘿笑，让李飞恨得直咬牙！那绑着两人的黑影也不知是它的尾巴还是爪子变化，此刻牢牢缚着两人，牵引着两人在乱流之中的运动轨迹。
夏绝昭被转得头晕目眩，早已分不清上下左右，入眼尽是七彩琉璃光，哪里还是那深不见底的黑渊？
在她的眼中，一团紫色光晕牵引着两人在七彩通道之内飞速前进。
没有下坠的感觉，小毛球拽着两人明显在朝一个方向进发。一道淡紫光幕渐渐成型，将他们笼罩其中。
在这漆黑一片的混乱之中，五感反馈回来的正确信息已然不多，李飞紧闭五识，努力平复心境，以此状态来应付即将到来的未知，未知就等于危险。
李飞这边暗自思索，那边小毛球拉着两人越飞越快。夏绝昭一头长发四散飞舞，李飞虽然看不到，却也能感觉到哪丝丝缕缕在脸上，脖子上滑过后的酥痒难耐，他本能地扭动着身子，想要缓解这种酥痒。
“干嘛？”
“痒！蹭蹭。”
“死！”一声炸响在李飞耳边响起。紧接着两道刺目强光轰入脑内，这一瞬间就仿佛有个小太阳在眼前炸开一般。随着强光的扩散，轰入脑内的还有大量杂乱无章的信息。李飞只觉得脑袋一声嗡响，一股沛然巨力袭来，整个天灵盖都被掀开了一样，随后便昏死过去，毫无知觉。
夏绝昭死字出口，一双大眼猛地睁开，黑白分明的眸子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璀璨，里面混混沌沌，宛若天地初开，无数星体碰撞，迸发出耀眼的星光。
“混蛋!又吃我豆腐。”银牙咬起，猛地撞向李飞的头。
在李飞眼中漆黑一片无法视物的黑渊，在夏绝昭的眼里却是光彩一片。她的眼中两道如实质的光柱上，无数符文闪耀，流转不休。昏死过去的李飞并不知道，玉符之上一道光线穿过他的衣服，紧紧缠在夏绝昭的身体上，从胸腹处漫向头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