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童确定并不爱现在的妻子,万分确定。铁证就是他在米兰昆德拉在《无法承受生命之轻》里看来的一句话:“爱情并不是通过做爱的欲望体现的,这可以是对无数女人的欲求,而是通过和她共眠的欲望体现出来的,这只能是对一个女人的欲求。”而他完全没有和妻子共眠的欲望。
他不止一百次地在清晨醒来睁开眼之前,期望映入眼帘的是她恬静的睡脸。然后他探过头去轻轻吻她的脸,吻到她醒来然后用手环抱住他的头,四唇深吻起来。
她,是他以为自己爱、她也爱自己的高中女同学——姣姣。
姣姣明眸酷齿,唇红肤白,瓜子脸,鹰钩鼻,美人坯子,人见人爱。金童自然也爱。但直到高三,金童才有机会和姣姣接近,却是姣姣主动的。
金童成绩优异,姣姣时不时地向他请教功课,还偶尔会给他带自己做好的蛋糕吃。有一次她在和他同坐一桌吃蛋糕时把腿轻轻地靠到了他的腿上。他内心一颤菊花一紧,暗暗以为自己宝贵的爱情竟然此刻顺着大腿降临了。一直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的金童此刻涌出来很多非分之想。他暗暗地想到要和她结婚,要把彼此的第一次交给对方,然后会有爱的结晶,会有幸福的生活,会幸福很久,一直到老到死。
很傻很天真。在心机面前,金童比在相机面前的人更傻更天真。
考上了一本后,他志在必得地给她写了一封情书。收到回信,颤抖地打开,却发现,满以为的爱情降临只是海市蜃楼。她拒绝了。信里说,大学仍然需要以学业为重,以后你也会发现还有很多比我更好的女孩子,可否让我们一直保持这份纯真的友情?
那那一腿是什么鬼?金童一直想找她问个明白。
毕业后,一时没有找到工作的金童再没勇气向她再次表白。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的季节。2008年的春天,金童发现了婚恋网站这片广阔的野性求爱天地。何止是春天,这里一年四季都充斥着直白求偶期待**的动物男女。数以百万计的异性似乎都是彼此触手可及的爱人,每个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向每一个心仪的对象发出求爱的信息,而不用担心任何难堪的尴尬或被拒的伤感。这里的求爱成本之便宜,求爱方式之便利,堪称爱情P2P。
互联网+爱情,约等于滥情。
最初金童确实是抱着寻找爱情开始上婚恋网站的。他想如同赤条条来到人世间时一样,赤条条地在这个城市重新爱过。
深圳这个城市不算大,但却足以淹没每一个人。这里可以欣赏到最繁华的热闹,也可以品尝到最孤独的寂寞。尤其是夜晚来临,无边的寂寞张牙舞爪,雄性荷尔蒙汹涌澎湃,金童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渴望爱需要爱。
一个周末的晚上,金童如往常一样,在办公室一边浏着览婚恋网站一边随机地和一个已经加了扣扣的女孩聊着。聊着聊着,张牙舞爪的寂寞不断地压抑,汹涌澎湃的荷尔蒙持续地分泌。这给了他撒野的勇气。
他试探地问对方:“要不要出来做做?”然后又马上加一句:“不好意思打错了,是坐坐。”
对方回复:“呵呵,现在吗?我们离得好像有点远哦。”
话里丝毫没有费人琢磨的矜持,而且还隐含着某种信号——她似乎也和自己一样在这无边的寂寞的压抑下忍受着荷尔蒙刺激的煎熬。
“哪里远啊,打个的过去也就一个钟,你把电话号码发给我,然后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就过去。”破解信号后,金童秒复。
对方毫无迟疑地发来了电话号码和见面地址。
见上面,女孩子比照片上显得还要好看一些,娇小玲珑,凹凸有致。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女孩确实并不矜持。
“好啊,你熟,你来找吧。”金童听到“zuozuo”,不由得浑身一颤菊花一紧,但初来乍到不敢鲁莽,只得先表现矜持。
她带他来到附近的一个茶餐厅边吃边聊了开来。她说话细声细语,话题也很将就,中间几乎没有什么冷场,聊得很舒服很开心。
一个小时后,金童决定再进一步试探:“现在时间不早了,要不我就在这附近找个酒店住一晚再回去好了。”
“这附近倒是有酒店,要我带你去吗?”她果然配合。
“当然需要啊,要不我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找得到?我们现在就走吧。”金童赶紧买单起身随她一起去往酒店,一路上感觉自己要飘。
开好房后她也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而是陪着金童上了房间。他真的飘起来了,飘飘然地上了楼,飘飘然地进了房间,飘飘然地关了房门,飘飘然地腾云驾雾般地在她身上丢掉了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处子之身。
后来他们又几次见面,每次都是直白地直奔酒店,腾云驾雾。
就在金童正沉醉于这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便利关系当中的时候,有一天女孩突然发来信息说:“我不喜欢现在这种生活,不喜欢两人之间只有性没有爱地相处。”
“我们怎么会没有爱呢,我非常喜欢和享受跟你在一起的时光啊。”金童偷换概念。
“你对我只有性爱,而不是爱。”女孩并不糊涂。
金童想了一会,油里油气地辩解:“性爱性爱,性和爱是不可分的不是吗?”
“你如果爱我,敢娶我吗?”
金童噎住了,手打不出字来。
“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吧,我不会再见你了。”
就真的没有再见也没有再联系了。金童现在连女孩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就跟他记不得后来那些女孩子的名字一样。只记得她的唇很甜很软很糯,她的身体很香很滑很糯。
后来金童又有过好几段这样的男女关系,但对方都不是他爱的人。当男女关系太便利的时候,应该也很少人会把它当成爱情。所以金童不太明白为什么外国电影的男女主角总是一见面就滚床单,然后还能爱得死来活去过到一起。
但当和不知道第几段的男女系中的女主角在一起的时候,金童居然真的突然想成家了。虽然他也不是很清楚他是不是真的爱这个人,也不确定她是不是这几段当中最适合结婚的对象,但他还是在成家生子的念头的鬼使神差下同意了她结婚的央求。
想赤条条地重新爱过,到头来却还是赤条条一个。
每念及此,金童心里赤条条的只剩悲凉,还有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