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彩瓷香枕慰相思
阿马尔正要走开,被李彦荣堵在路上。李彦荣问他:“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阿马尔:“我只想和你做个交易”。李彦荣莫名其妙看着阿马尔,说:“交易?我和你有交易?”阿马尔:“这个卖花姑娘,本来是和我有婚约的,被官府解除了。但是我还是忘不了她,你把她让给我,我可以给你让你满意的金钱。”李彦荣:“你既然已被官府解除了婚约,阿花和你没有纠葛了,为什么来纠缠我?”
阿马尔:“你不答应?”李彦荣:“她像珍珠一样的美丽,宝石一样的纯洁,我的生命是和她连在一起的。你问问我答应不答应?”阿马尔:“整个汉府城,她是最美的姑娘,他的家又是经营瓷器的大商人。这样的人到哪里去找?”
李彦荣:“你中意她是富家女吧?”
阿马尔:“你有财产给姑娘家丰厚的聘礼么?”
李彦荣:“我有,我的心价值无限。你的财产再多,阿花不会要的。既然解除婚约,就应该像男子汉一样走开。再有、、、“李彦荣停顿了一下,告诉阿马尔,“我已归化,是中国人。你是中国人么?”阿马尔:“那你是说,我没资格娶中国姑娘,我要和你格斗”。说着他气哼哼的摆出了架势,抡起双拳向李彦荣扑来,李彦荣把阿马尔的手腕放了下去,轻蔑的说:“兄弟,你不占理,最主要的是阿花钟情于我。每年三角帆船都来广州,你何不让家人给你带来一个大食姑娘或波斯姑娘来广州与你成亲?”
说完,李彦荣挺胸抬头的走了,阿马尔脸上露出难堪的面容。李彦荣回过身来,说了一句:“再有,我的姓是尊贵的中国皇帝赐予的,姓李。”
巩仁根据自己所签订的市劵,把库里的瓷器盘点了一遍,决定自己在广州打理北瓷主要是老家邢白瓷来广州的事情,虽然白瓷价格比彩瓷高出几倍,但是还是订购出去很多。藩商问起白瓷为什么价钱贵,巩仁不厌其烦的给他们讲白瓷的生产过程,关键是第一道工序,瓷土的多次洗练,不能有任何粗粒,纯净洁白无可比拟。才能烧出这么晶莹剔透的白瓷。白瓷深受大食和波斯贵族的欢迎。即使价钱比其他的贵,还是受到藩商的青睐。他让儿子巩亮带着两个伙计去潭州运回瓷器,再说,有李彦荣的帮忙,郭金那边一切都没问题,将定好的瓷器装上船就是。只要都备好了货,就等着大食藩商季风季节来广州把货拉走。
林秋娘给巩亮准备干粮和银两,晚上,林秋娘和巩仁说着话,他们都看明白了,李彦荣和阿花情投意合,他们都喜欢诗歌,喜欢瓷器。李彦荣每次来,都把自己在京城收藏的瓷器拿给阿花,只要阿花喜欢,他都给阿花留下。而阿花,父母也看出了她的变化,她变得不爱说话,心事重重,只有李彦荣来的时候,她才把话匣子打开,说她的诗,她的花,还有那些瓷器。林秋娘和巩仁说:“我看阿花找到如意郎君了,彦荣一表人才,年纪相当,家里有钱有势,哪样都好。”巩仁也说:“那要有三媒六证,这个事急不得,你可不能像上次那样,弄上官府。要沉住气,等彦荣回到广州,他要有心思,就会让父母找人做媒。”阿花妈觉得是,她不会再拿女儿终身大事办鲁莽的事情了。
李彦荣乘船和巩亮来到石渚窑。他发现自己长大了,心智成熟了,他对自己的目标更明确了,和巩家也结下了深厚友情,爹爹和他说起大食和波斯商人订购瓷器的交易场面,他在心里已经定好自己的目标,彩瓷是商人们根据国内的需要大量订购的,他要等上几个月,和师傅把贩往大食及沿岸的所有瓷器,上面的画样定下来,他还要通过郭金认识更多的窑主,为自己做瓷商时先做准备。
他的两个瓷画师傅看到彦荣回来了,也带回了广州瓷商们需要大量带有本国色彩的纹样。和窑主郭金商量了以后,他们开始各忙各地。听说有个樊记窑口有个专门题诗的秀才,李彦荣要去拜访一下。
樊记窑主的彩瓷不拘一格,和郭金雇几个藩国师傅专销广州藩商的画不一样,他烧好的瓷器专门发往扬州,他家出名的除了诗文瓷,还有双鱼瓷,芙蓉鸳鸯瓷。樊记画师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人,看见藩人来窑,放下手中的刻刀,给李彦荣施礼。李彦荣一口流利的唐话,令画师不敢怠慢。李彦荣拿起案板上画有双鱼图的瓷壶细心观赏,画师说:鲤鱼是国鱼,皇帝姓李,鲤鱼自然就成了大唐的吉祥物。他告诉李彦荣,画鲤鱼一定要画双鱼,商人讲究利润,鲤鱼也可说成“利余”,有吉庆有余之意。李彦荣说:“惭愧!”画师问他怎么这样说,李彦荣说:“我本是归化之人,也姓李,和皇帝同性,但是画师说的这些自己却不知道,故而觉得惭愧。”
画师又拿荷花图和李彦荣说,本地潭州长沙郡号称芙蓉国,随处可见的荷花塘,水中鸳鸯都是有本土特点的象征物,当然要入画传遍全国和藩国。至于诗歌,则是个人的所感所悟,写什么都可以。单句、联句、五言、七言,不拘一格。
李彦荣和画师相谈甚欢,他发现山外有山,画师说的这些他都是头一次听说,知道自己见识的不足。樊窑主来了,其实,他从李彦荣刚进来时就注意观察他了,听了一会,他并不客套,直接和李彦荣说:“你这藩国小郎,到我的窑口来吧!我给你双倍的庸金。”李彦荣问他为什么?他说:“你唐话说的又好,又熟悉瓷器,帮我联系藩商卖瓷器,你们本族人多从广州和扬州来,你来给我当译语人。”李彦荣说:“谢谢窑主!我还有两个师傅,都是郭窑主用人在先,我不能一走了之。”樊窑主:“看来郭窑头却是比我有远见,他的瓷器都卖给藩商,怪不得他的生意这样好,石渚窑众多窑户,谁都比不上他。”李彦荣说:“是这样的,他在广州有故交,帮助他联系藩商运走瓷器。而我又是他这位故交的友人。所以大家都是友人,友人就是要诚实以待。”樊窑主一听没戏,倒也爽快,说:“你不愿来就算我没说这话,郭窑头处请多包涵。”李彦荣:“在下晓得了。”
李彦荣回到郭窑,师傅二人正在照着他从广州带来的纹样在瓷胎上加工作画,无非还是胡人、胡腾舞、骑狮人、犀象武士和椰枣椰树类。李彦荣自己画出了他的纹样,有双鱼,还有鸳鸯在荷花旁深情对望,还有双鸟,双蝶。巴西特师傅说:“这是唐人的画,里面有讲究。”李彦荣用手里的竹刀,将瓷泥在手中塑成后,拿起这个待烧的瓷胎,说:“师傅,您看看怎样?”
巴西特看着一对鸳鸯对望的图,荷花是手绘的,鸳鸯是用手捏的,羽毛是用剪刀剪出来了,然后在胎体表面贴上去,只等郭金窑主差人将画好或贴好的瓷涂上釉,放在窑里烧,就出来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图瓷壶了。尤其是看到李彦荣神采飞扬的样子,搞什么图案都是成双成对的。就知道他内心里想的是什么,知道他这次回广州事情办得顺利,巴西特为他高兴,他想为徒弟做些什么,跑去和郭金说,做一对瓷枕胎,岭南天气热,即可避暑,又可做为给情人的赠物。
第二天,李彦荣起来一眼就看到了这对瓷枕,巴西特师傅和他说:“这个瓷枕我给你买下了,你在上面画上你想画的画,一会儿淋上釉,上窑火里烧,经烈火考验的真情,比宝石有光辉,比珍珠更纯洁,海枯石烂都不会变。”李彦荣高兴极了,他感谢师傅的细心。他左看右看,拿起画笔,画上一副双鸾图,想起阿花,一挥而就题写了四句诗:
每逢清夜与良辰,云迷水隔意中人。恨不双鸾飞彩翼,香枕逐梦喜逢君。
巴西特看罢诗句,他的汉字认的不多,还不能完全明白徒弟的心,看李彦荣意犹未尽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
李彦荣接着说:“樊记画师有一个佛教图画,是一个叫摩羯鱼的图,去往大食的藩船一路要沿着海岸航行,佛教国居多,他们会喜欢这个图案。”巴西特说:“这个图案我见过,摩羯鱼纹的头类似龙的头,鼻子向上卷曲,昂首张嘴,口含宝珠,背部的鳍很是坚硬,画的很凶猛、威严,这是佛教的理解。天竺国人都认为摩羯鱼是水神的坐骑。但是,出海的人不会把它当做吉祥物,相反还会避讳它,因为它双眼如月,大口如山洞,长的有二百里,能吞掉海船。所以,我们不会画这样的图案。以免给船家带来灾难。”
这个说法,李彦荣还是头一次听说。凡是出海的大食人和波斯人应该都知道这个忌讳。所以,什么能画,什么不能画,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李彦荣暗暗的在心里和自己说,一定要多问,多想,多记,这里的人们藏龙卧虎,有本事、有学问,要下功夫学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