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跟我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零至九岁,最小年龄段的赛场上,两个小对手站的很靠近。
都邑奇,来自良国的天才,原本他是准备随便向对手应有期做赛前礼,接着便和他开始战斗,没想到,应有期居然不按常理出招,和他讲了小小国的发展历史。
“想说了,就讲给你听听。”
其中一个面容奇怪的“男孩”开口说话,“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他便是应有期。
“小小国做的形人是有表情的吧?”
都邑奇问。
“没错,只是我不想做表情。
但是应有期说完之后还是控制形人向都邑奇露出了微笑,与常人无异。
两个人的对话不像正常的孩童,像是活了许多年的老人。
“听说小小国的孩子从来不会在幼年离开自己的国家。”
“听说大良国的孩子也从来不会在幼年走出国土。”
那么两个孩子都是自己国家的例外了。
来到诸国大比的是天骄,毫无疑问,现在台上的两个孩子,是天骄中的天才。
“你不会要用你们国家的那什么光线直接把我分了吧?”都邑奇仰着脸,憨笑着问道。
“不会,那属于囯级武器,不经过他们同意是不能用的。”
“那就好。”
都邑奇顿了顿,继续问。
“那么你准备怎么对我出手呢?你没有身体,使用不了玄力,你要用精神力吗?”
“你只管唱歌就好了。”
“诗不是歌!”
都邑奇突然叫起来。
“诗就是歌!”
应有期也跟着提高了发出的声音。
“我吟的诗不能唱,不能唱的诗也叫歌吗?”
“那就叫它不是歌好了!”
都邑奇被这句话逗笑了,尽管这原本是非常严肃的一件事,他捂着嘴笑了好一阵子,这才重新严肃起来。
“有意思,那我就请你听一听我作的不是歌好了。”
应有期形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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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邑奇从储物器中拿出一把扇子,打开之后,轻轻扇了两下。
从这也是可以看出他的小孩子心性了,故意模仿良国的成年诗人,一只手负在背后,一只手捏着扇端轻摇。
“醉人色!”
台上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有的观众凑上前,立刻大叫。
“是酒的味道,对不对,我闻到了,是酒的味道。”
“喔,你们可真敢闻啊,要是上面放毒你们可就死了!”
这话还没说完,瞬间就被旁边传出的声音淹没。
“没错,我也闻到了,是酒的味道。”
都邑奇继续“写”他的不是诗。
“道中龙,酒道龙,饮龙台上见酒龙。”
如此小的年纪是修不成道术的,但是良国的诗派不走寻常路,他们另辟蹊径,在诗中引用世间已经存在的道术。
现在,台上的都邑奇正在用的便是酒道。
原本就变了颜色的空气现在如水流一般向擂台中央汇聚,慢慢凝成一条淡青色的龙形,龙角冲天,四爪挥动,在空中盘旋飞舞。
“好汉莫说浅尝,英雄当用大碗,抒尽心中忧和愁,叫人面色改。”
许多靠近擂台的观众面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悄变了颜色,头脑也有些昏昏沉沉。
“我与长空对饮,问君能饮否......”
“不能饮。”
还没有说出口,应有期已经告诉他答案。
都邑奇愣住了,难道听诗不应该听人家念完的吗?
他会作诗是引得无数长辈夸赞,每当有了良诗,都会有一群人夸奖,哪里经历过中途被人强行打断。
“你!你!你为什么要打断我?”都邑奇颤抖的问。
“不想听了,就不听了。”
这话说的很伤人,一般人不会这么说。
可谁叫小小国的国民都不是正常人呢。
他们以世间玄气凝成的玄力作为媒介,舍弃了一切身体部位,只保留了一个大脑,因此如果控制不使用玄力,他们没有感官,只有存在少数的感觉,如果不是精神的存在,完全可以把他们当做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应有期面前出现了水一般的涟漪,这是微小的精神力波动,一个被琼质包裹的大脑浮在他身边。
“这是我的一位叔叔。”
应有期不紧不慢的说道。
“他生前喜欢诗作琴曲,虽然大良的诗没有什么规律,但是也是可以算出一些东西的。”
“算?”
都邑奇不解的看着应有期。
“我用了赖诸沟算法,算出十九种情况,其中最大份的是你要邀请我喝酒,我不能喝,所以就直接说了。”
都邑奇默默听完,他咬住了牙,心里气愤不已。
酒道龙依旧在天上浮动,不时有轻声的龙吟发出。
“翠竹色。”
都邑奇的话音刚落,一根又一根碧绿的青竹迅速从擂台的地面上冒出来,令人眼前一亮,从笋到竹,在几个呼吸间占据了大半个擂台,簇拥着应有期,把他圈在里面。
“身披铠甲能御火,心有熔炎不畏寒。”
台上的竹子渐渐变成淡蓝色,周身也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远看好像立着一堆玉雕,晶莹剔透,不知是这竹子是什么品种,若是可以培育,想必也能造出不可多得的美景。
“立根擂台场,不惧世人言。”
这句诗刚说完,所有的竹子都开始枯萎,叶子纷飞,落了满地。
“怎么可能?”
都邑奇不敢相信的大叫着。
“没什么不可能。”
应有期操控的形人慢慢从蓝色竹子堆中走出来。
“你的竹子的确不怕热不怕冷,不怕人言。”
“那怎么......”
“可是它的心出了问题。”
“心么?”都邑奇声音低了下了,好像在问自己。
“很多事情的变化都是从内部开始,比如一个人,变坏了会从心开始变坏。”
“你说的好像没错。”
都邑奇轻轻点了点头,接着他仰起头看着天空。
“你要用天象了吗?”应有期问道。
都邑奇不说话,酒道龙慢慢消散,变成一条小小小龙,更加凝实,龙吟声洪亮。
这条小小小龙来到都邑奇的面前,飞入了都邑奇恰好张开的嘴里。
“饮酒作诗。”
应有期脑中思量,接着看,形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啊!”
都邑奇大叫一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
“抒尽胸中忧愁!”
“你真的懂什么是忧,什么是愁吗?”应有期问。
都邑奇明显愣了愣,他停了一会,没有理会,继续朗声吟诗。
“月!”
太阳瞬间消失,天色慢慢暗淡下来,直至漆黑。
在这浓浓的黑暗中,有一轮月亮出现了。
月亮虽然团团圆圆,轮廓中却荡漾着淡紫色光芒。
“
听说太阳下能够破开虚妄
如今它已消失
月神文蒙亚
月的光芒下让时间停滞
让我不知忧愁
走啊
我邀您走近这美丽的月光
忘记一切的不快
请您在月下敞开心的门扉
若您来到古老的通道前
这里的一切
将与您同在
”
应有期又召出三个琼质包裹的脑子,四个脑子并列在一起,亮起玄力的光芒,有玄气构成的链将它们连接,最后又连到应有期形人的头部,他在疯狂的计算着,他身后的空间出现波动,形人的头正对着都邑奇,接着慢慢融入身后的空间。
是了,哪怕是五个脑子一起计算也破不开这一招,小小国的人不喜欢赌,在他们眼中,赌,就代表着败。
应有期深深的遁入空间中,月光追进来,破开了一条道路,他和都邑奇就在这月光下不断的靠近着。
“宇穹的族人,沐浴着宇穹的月光,在最黑暗的地方,也能看清回家的方向。”
有一种异样的感受涌上来,应有期知道,这就是害怕的感受,摆在他面前的是未知,因为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传承的记忆中也没有任何记载。
他向更深处的空间逃遁,但是无论他向哪个地方走,总会变成正对着都邑奇的方向。
应有期放弃了形人的身体,他的被琼质包裹的脑子飞出来,列在另外四个脑子前面。
有一把没有实体的刀出现,在它出现的一瞬间,擂台外冲出几个没有表情的人,显然是小小国的形人了,他们想要阻止应有期,却被阵法阻挡在外面。
刀穿过琼质,斩在应有期的脑子上,他为自己刮去了所有感情区域,在过去,他被除去了身体,现在,他为了自己放弃了所有的情感。
“突然感觉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应有期的发出精神传音。
月光消失了,太阳又重新出现了。
都邑奇面色苍白,他诗中的意境,消失了,有人会狠到这种程度,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
“我拥有意识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在庆祝,无数的脑子漂浮在我周围,他们用精神传音,非常高兴的对说我,他们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我的降生,我是最有希望的国民,有能力带领国家的科技水平再次走向辉煌。”
“那你为什么来参加比赛?”都邑奇问。
应有期继续说道。
“我们国家的研究虽然强大,但是并不完美,没有可以抗拒时间的东西,即使是第一士的“安”号飞船,从爆炸中回来后也失去了再次启航的能力,我的出生,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找到超态物质之上的物质,抗拒时间的稳定物质。”
都邑奇默默的听着。
“我之所以来到这,是因为圣母。”
“圣母?”
“对,是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圣母,她问我,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应有期停了一小会儿,好像在回忆那时的感受。
“现在回想起来还很有感受呢!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外面的生活,是她让我知道,我也可以拥有别样的生活。”
圣母带着应有期找到了小小国的国主,她觉得小小国人不应该把压力放到一个孩子的身上,他们从来没问过这个孩子想做什么就强行为他安排了一切,直接就去除了他的身体。
在最后,国主问应有期,你真的不想留下来吗,应有期表明了意思。
小小国的国主同意了应有期的离开,那一天,小小国的所有国人都是沉默的,只有一个女人在发出胜利的笑声。
“那么你现在准备去哪里呢?”都邑奇问。
“我已经无法再回到小小国了,我失去了情感,不会再有研究的激情,我已经失去了带领国家走向辉煌的能力。”
应有期将四个脑子送向台下的族人,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脑子浮在都邑奇的面前。
“我的名字,叫作应有期,大概就是,未来应该有期望的意思。”
两个人相望了许久。
“我败了。”
应有期开口,他的脑子失去了血色,从半空中落下来,被都邑奇接住。
都邑奇下了台,把应有期的脑子递给小小国人,之后便转过了身子向外走。
“小孩你干嘛呢?下面还有对手啊!”有观众对他说。
“不比了。”
都邑奇平淡的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