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通往小区的林荫道此刻如通往死亡的黄泉路,阴暗,恐悚,没有希望的影子。
路灯在风雨里飘摇。
女孩步履凌乱,神情悲凉。
她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一场游戏,竟要让她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竟要让她丢掉原来该有的幸福,竟要,让她如此贫瘠。
那时姑娘多像个孩子,懵懂无知,充满幻想。
可是现实它太残酷,总要磨砺得人老年一般事故。
她明白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她哭着笑,泪流满面地自嘲般地笑。
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承诺呢?
那样的不值一文。
沉墨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路灯下走,雨水从树叶间聚集落下,大滴大滴打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头巨痛,灯光扎得浮肿的眼空荡荡的白。
她以为她不存在这世间了。
也许只是行尸走肉。
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已过午夜。
路上车子都只零星可见。
她蹲在路口茫然无措地盯着马路中央。
雨小了一些,倒是她的泪水汹涌澎湃了。
想着,她又笑起来,最后竟不知自己是哭了还是笑了。
远处驶来一辆红色小跑车,经过她身边,她看车子远去,本想挥手拦,又没有勇气,好像自己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会丢人。
那车子走了十米远,又退回来。
车窗摇下去,是一个熟悉的短发女人的脸。
沉墨一时没回过神来,那女人先开了口:“沉墨?你怎么在这里?”
女人望望林荫道里头:“为什么不回家?”
“回不去了。”沉墨轻笑,“周阿姨,你能带我一程么?”
是去日本手术的周轻歌。
她居然回来了。
“上车吧。”周轻歌点头。
沉墨打开后车门上车。
“去哪里?”周轻歌见她湿透了,连忙递来毛巾。
“宁浅住的公寓吧,南山后海,您知道吗?”沉墨慢慢用毛巾擦头发。
“知道。”周轻歌疑虑地从后视镜观察沉墨的脸色,“发生了什么事?”
若不是她的执念迫使她在归途还不忘来1号庄园瞧一眼,这个姑娘得在路边淋多久的雨呢?
沉墨的眼泪又冒出来。
周轻歌只好噤声不再问。
深夜门铃一遍遍响起,宁浅迷迷糊糊起床出卧室去开门。
先是开门一刹那小姨周轻歌的脸吓了她一跳,之后周轻歌身后的姑娘更是让她睡意全消。
“沉墨?!”她一把把似乎遭过一通洗劫的姑娘拉进屋内,“你这是怎么回事!我打你电话一直无法接通,现在你又弄成这样回来?”
她焦急地扯着沉墨T恤的一角:“你不是去你妈那儿了吗?这个又是怎么了?”
周轻歌旋身进门:“我在1号庄园把她捡回来的,肯定出事了,可她一句话也不说。”
“先去洗澡。”宁浅连拖带跩地把沉墨塞进浴室,沉墨也没有反应。
她打开浴霸,帮沉墨脱衣服。
“宁浅……”沉墨揶揄。
“啊?”宁浅停下手中动作。
“我脏……”沉墨颤抖着说出两个字,捂住嘴倒到宁浅肩上放声大哭。
宁浅急红了眼:“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沉墨猛烈摇头:“不能说……不能说……呜……”
宁浅不顾沉墨身上脏污,抱住她,抚着她的背安慰:“好,好,你不想说,那就不说……”
说罢,她也哽咽了。
“先给她煮碗红糖姜水吧。”周轻歌靠在门口,“红糖在哪儿?”
“我去拿。”宁浅拍拍沉墨,“我马上来。”
周轻歌第一次听她如此温柔的语气,心中微微一叹。
宁浅放开沉墨走出浴室,合上门那刹那,沉墨的哭声由清晰变得沉闷,宁浅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周轻歌握住她的肩,摇头。
她深呼吸,进厨房,从壁橱找出红糖罐,又到卧室给沉墨拿换洗衣服。
期间也就几分钟。
等她回到浴室,便发现沉墨脱了衣服,皮肤粉红,飞速喷水的浴霸里,正流出滚烫的热水!
沉墨好像全然不觉,任热水从头泻下。
“沉墨!”宁浅惊叫,她的手一触上热水,立马缩回来。
好烫!
宁浅赶紧关掉出水龙头,将水温调低才打开。
“你折磨自己干嘛啊!”宁浅恨不得骂她。
沉墨蹲下身,一手撑住额头,痛苦地几乎要把下唇咬出血来。
“沉墨……”宁浅咬牙,“你倒是告诉我你怎么了呀,为什么要一个人难过?!”
沉墨用力甩头,被烫红的白色皮肤下青筋立现。
“好,我不问了,我不问了……”宁浅小心翼翼扶起眼前悲恸欲绝的姑娘,竭力抑制心中痛楚为她擦洗全身。
她这才发现,沉墨身体各处有明显的伤痕,像被锋利的指甲刮过或者撞出来的淤青。
宁浅的手抖得厉害,她再也坚持不住,丢下沉墨跑出浴室。
“小浅!”周轻歌拧眉,她走到沉墨身边,关掉浴霸,为她擦干。
“我知道你有不能对别人说的疼痛,可是,作为一个长辈,也许我能够给你一些建议。”她说,“你这样自己遭罪不值得,就像以前的我,那样拒绝家人给的关心,最后苦果只能独自亲尝。如果我能听他们一言,或许就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沉墨眼神灰败,直勾勾地望着浴室被蒸汽遮掩的壁镜。
“你这样,小浅会很不好过,她希望为你分担。”周轻歌给沉墨套上睡衣,“所有的挫折,不过是生活给的磨砺而已,是为了让你更坚强,你就这样被打败了,以后怎样面对更大的困难呢?”
沉墨看着她,半晌才启唇问:“周阿姨,你爱从叔叔的时候,有想过没有未来吗?”
周轻歌轻轻拉开浴室门,带沉墨走到客厅,按她到沙发上:“我知道没有未来,可是我也愿意守着他。哪怕他什么时候有一丝与我过一辈子的念头,我也会去争取。”
“那,最后呢?为什么你甘心离开?”
“即便我们关系到破裂的程度,他还为你来求我……呵,那一刻我就知道,没有希望了。哪怕是一丝。”周轻歌摆摆手,“不好意思,我没有对你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我知道。”沉墨低头,“我母亲回来了。就是……一直在他心里,成为你的阻碍的人,现在,他们在一起,也成为了我的阻碍。那时候我还和你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看来,真是我的命么……”
周轻歌安静地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
“今天……我妈叫我去她那里,说是她生病了,那个人不在……我的……我的继父,然后,我就去了……可我没看到我妈,却……然后那个人他……他……”沉墨不知怎样将自己经历的事故说出来,眼泪又盈出眼眶,“那个人他,他说我妈和从叔叔在一起,所以,我才去的1号庄园……可我没带门卡,保安不让进,但是……但是……我看到有个女人的影子,在他房间窗口……他们居然真的……真的在一起……他明明说过,不会再想她,可他食言了……可他食言了……”
沉墨喃喃自语,宁浅冲出来,抓起沉墨的手:“我们报警!”
“不能!”沉墨拉回她,“小浅,不能……”
“为什么?”宁浅悲愤交加。
“我妈有把柄在他手里,我要是报警,那人说,我妈会坐牢坐到死……我……我不能啊……”
“她都这样对你了,为什么还要顾及她啊!”
沉墨坐下:“不能……不能……她生了我啊,那么痛苦地生了我,结果因为我,还被我爸嫌弃……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说,你说我能……”
她痛不欲生地望着宁浅,宁浅狠狠别过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