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公子戈的戈尖洞穿许甲左肩,许甲左手已经不能使力,左手单臂举矛再刺昆吾公子。昆吾公子撤回长戈一格,许甲长矛脱手,左肩血流如注。昆吾公子举戈再刺,许甲已无还手之力……
突然,一团红影如一团火疾驰而来,还在两丈开外,一条长索突然飞出,如一条灵蛇,在许甲腰间一卷,许甲身子凌空飞起,落在红影胯下白马之上——许甲看时,却是妊好!
妊好拨转马头,二人一骑,疾驰而去。
昆吾公子虽有软甲护身,许甲那一刺未入皮肉,但那一震之力着实不轻。但他也知道,此时若放过许甲,就再也没有机会战胜他了。于是强忍剧痛,把长戈一挥,大喝一声“追——”,一马当先追了过去。
妊好在马上,许甲在妊好的怀里,他们的身后是昆吾数千虎狼之师。
“疯婆子,为什么要回来?死我一个还不够,还要搭上一个。这笔账你都算不过来吗?你这个白痴……”许甲骂道。
妊好一只手捂住许甲肩头的伤口,鲜血却依旧汩汩流淌:“这世上聪明人太多了,没有几个傻子,岂不无趣?”
许甲叹了口气,道:“一定是我许甲上辈子作恶多端,才遇见你这个大傻瓜——孩儿们呢?”
“孂儿已经带领族人上了前面的摩天岭,我们这就与他们会合。上了山,居高临下,我们就不怕这帮昆吾狗了——怎么样?你的女人还不算实足的白痴吧?”
许甲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摩天岭一面缓坡,一面绝壁,上面除了石头,连一棵树也没有,更没有一滴水。昆吾数千人马只需围而不攻,不肖几天,就能把他们给困死。可是看着妊好如花的笑靥,又怎忍心说出真相?
许甲强笑道:“小狐狸精总算聪明一次。”
妊好觉查出许甲笑容的异样,蓦然顿悟:“该死——我给孩儿们指了一处绝地!”
许甲笑道:“人总是要死的。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关系?”
“我死了没什么,可是我的孂儿和我们有妊氏……我带来的几乎是有妊氏的全部精壮啊……遂明皇啊,风姓一脉、有妊氏就要毁在我妊好的手中了……”妊好说着,已经泪下。
许甲道:“有老头子在,你这小狐狸精就死不了,有妊氏也完不了!”
妊好破涕为笑——她还没有见过什么事能难倒这个老东西的。她也知道,老东西的话还留了一半:他死了,就管不了许多了。
昆吾兵马越追越近,前面就是摩天岭了。
妊好一勒马缰,白马折向山坡。
妊好的白马唤作“雪花飘”,若是道路奔驰,也算不得宝马良驹;但它自幼生长于熊耳山中,若是上山下坡,当真如雪花一般轻盈迅捷,不一会儿就把昆吾兵马远远地抛在后面。
到了摩天岭的半山腰,伊挚和妊孂正指挥着有妊氏族众准备雷石、构筑工事。妊孂见了娘亲、师父,扑过来喜极而泣。
妊好瞪眼怒道:“哭什么——你现在已经是有妊氏的酋长了。有妊氏儿女流血不流泪……”
妊孂泣道:“可是娘亲你和师父……”
“娘亲、师父,孂儿以为再也见不到……”妊孂看见娘亲和师父都成了血人,转喜为悲,哽咽道,“娘亲、师父,你们……你们怎么了?”
许甲在马上强笑道:“有师父在,你娘就掉不了一根毫毛,师父也只不过被昆吾狗咬了一口,没啥大碍……”
“可是……师父您流了这么多血……”
“昆吾狗快要上来了,还啰嗦什么?妊孂,你时时刻刻都要记着,你是有妊氏的酋长,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徒弟。你要多杀昆吾狗,把有妊氏族带出去……”
喊杀声越来越近,妊孂回头看了一眼,含泪道:“是,娘亲。多杀昆吾狗,把有妊氏族人带出去。孩儿都记下了。”
妊孂吩咐两名女兵伺候娘亲和师父到后面治伤,返身回到伊挚身旁。
昆吾战马一向在平原驰骋,此时没有了用武之地。昆吾兵索性下马,徒步向山上攀爬,黑压压犹如黑色的蚂蚁群涌上来。
伊挚道:“小师姐去照顾娘亲和师父吧,这里交给伊挚就行。”
妊孂望望黑压压涌上来的昆吾兵,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嘴上却道:“妊孂是有妊氏的酋长,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谁的徒弟。此时事关有妊氏生死存亡,身为酋长,妊孂必须与我的族人一起,杀尽昆吾狗——兄弟姐妹们,放雷石,给我狠狠地砸!”
“慢——”伊挚忙摆手拦住了,道:“把贼人放近了,才能给贼人以最大的杀伤,震慑敌胆!”
妊孂看了一眼伊挚,那一张冷峻沉着的脸让她瞬间镇静下来。比起起这个大了自己两岁的师弟,自己这个酋长实在是有点不合格。
“有妊氏的兄弟姐妹们,大家都听师弟的指挥。他的命令就是本酋长的命令!”
“遵命!”众人齐声高呼。有妊氏众人遭遇昆吾埋伏,死伤过半。此番侥幸突围,也都成了惊弓之鸟。可不知为什么,大家见了伊挚,忽然就不再惊慌,心头重又燃起必胜的斗志。
昆吾兵越来越近,伊挚一声令下:“放雷石——”
轰隆隆——
雷石滚滚而下,昆吾兵鬼哭狼嚎,惨叫声甚至盖过了雷石的轰隆声。
本来是人多则势众,而现在,密集的队形却成了昆吾兵的噩梦:面对滚滚而下的巨石,进退不得,只能眼睁睁等着死神的降临。
一通雷石雨过后,昆吾兵尸横遍野,侥幸逃得一命的昆吾兵退到山脚。
“后退者死——给我上……”昆吾公子气急败坏,一连斩杀数名逃回来的兵卒。可是兵卒们被吓破了胆子,依旧战战兢兢畏缩不前。
“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吗?”昆吾公子挥剑还要斩杀,身旁一名裨将忙道:“少主,此处地势险要,敌人占尽地利。如此一味强攻,只怕是多死无益……”
“嗯?”昆吾公子乜斜了裨将一眼,眼露凶光,“依你说,就放过他们了?”
裨将一哆嗦,眼珠一转,道:“卑职有一计,可不战而胜!”
“不战而胜?不战,如何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