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江湖上,钱财的用处那是武功不能比拟的,不日间,大屋已竣,甚至连盆景假山都一应俱全。梁成大去过江南,知道江南园林的精致,匆匆之中,这些工匠虽不是江南的泥水匠,又是北方天气,形似江南园林,少了篁竹红花、漆木鸟语,但也将园林打造神似苏式模样。
大庄园竣工之日,工匠要梁成大给庄园题匾,梁成大左思右想,如今鞑子当道,天无宁日,他毕生最恨鞑子,立志要驱除鞑虏,但鞑子势大,志向须得掩盖。便题匾为“慈航静斋”,请来白玉观音供奉,在前厅设置佛堂。
梁成大三倍付了工匠的工钱,工匠们千恩万谢,正要散去,梁成大又露了一手功夫,将崖边一株碗口大小的雪松一掌击断,警示工匠们不可将此处的情形对外讲去,工匠们常年在“西京共荣圈”里讨生活,看梁成大一身鞑子官服,知道很多事是不能乱说的,能够拿到工钱已是万幸,自然各自遣散,回归乡里。
转眼间,和那女童的七日之约已到,梁成大让丫鬟照顾小小,独自一人踏雪无痕,到冰湖等那女童。
冰湖破洞早已冻住,梁成大等着女童到来,左右无事,正要击碎冰层下去再探寒铁,却见山林里走出来一个人,正是七日前手下败将阿布鲁。梁成大不想多生枝节,便不客气问道:“阁下所为何来?可想通了七日前我夺刀的破法了么?”
阿布鲁摇摇头,说:“没有,我师父不在左近,我自己是破不了的。”
梁成大哼了一声,说:“既是如此,阁下还是走了吧。”
阿布鲁面有惭色,吞吞吐吐道:“不知道……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你能……你能告诉我,那个姑娘去了哪里吗?我在这都等了三天了。”
梁成大心中暗笑,这粗糙汉子是迷上小小了,本想打发了他走,但又想,自己一个人提不动寒铁出水,这阿布鲁天生蛮力,如有他相助,未必提不上来一块破铁。心中已有计较,说:“我倒是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你得帮我一件事。”
阿布鲁应道:“好,只要不是有损国家大义,不苛责要求,我答应你。”
梁成大道:“简单,你在这里等我片刻,如有个女童前来,叫她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罢,已运起轻功,往慈航静斋而去。
阿布鲁站在原地等他,不多时,梁成大已返回,手中多了轮组粗绳,附近树木俱残,无木可取,梁成大叫阿布鲁去伐树三棵,自己击开冰层,牵绳下水,直往寒铁处而去,待得栓牢寒铁,返回水面,也已精疲力尽。
阿布鲁已抱来三棵大木,连那女童也已到了。
梁成大勉强拱手叫了声“前辈”。
那女童道:“那小姑娘呢?”
梁成大道:“便在左近,前辈。”
那女童面无颜色,说:“你想取寒铁,用来干什么?”
梁成大已知她也下水去看过寒铁了,便道:“在下也是无意看到天坠神石,同那个小姑娘有赌约在先,我已经输给了她,这块石头也只是我替她而取。”
阿布鲁听闻此话,心中一喜,原来这天上落下的只是块石头,将它取出来送给那个小姑娘。谅那小姑娘只是一时兴起,想做把武器玩玩,能用到多少石料?
他大辽国纵横当世,骑兵固然威猛,铸剑造器,也有一班高手,他背上那两把大刀,就是出自当世铸剑高人萧御风的手下,用了十六天方才铸成。这两把大刀他很少用,其实在辽国之中,也没人能让他必须用武器接招。
那女童的武功早已出神入化,本也用不着寒铁,也是夜观天象,知道这里坠落神石,她有个对头,武功本不如她,如有寒铁兵器相助,便能和她一较高下,因此她才来此查看。她正是逍遥派掌门人逍遥子座下大弟子,名叫巫行云,外号天山童姥。她的对头是和她争爱师弟无崖子的李秋水。
童姥道:“那我们取了寒铁,就去找那小姑娘。”
阿布鲁天生神力,取树做架,安装轮组,眨眼便好,梁成大和他一起拉动粗绳,岂知寒铁太重,树木竟穿四尺寒冰而过。三人都是武功高手,见冰破,只得几个起落,上岸而去,但见树木沉入水中。
阿布鲁望着两人,耸耸肩,说:“看来只能我调遣军士,众人齐力凿破冰层,多使滑轮工事,才能取出寒铁。”
童姥看了看冰湖,说道:“咱们走吧。”
三人到得慈航静斋,童姥看门口大匾,微微一惊。
梁成大领着两人,径直到后庭天井,丫鬟正扶着小小在天井边赏梅。童姥点点头,对梁成笑道:“看不出来,你办事还真能干,七天之内能在这里起一座庄园,还能将园林假山都配置齐全。”梁成大打趣道:“这得多谢阿布鲁将军的治军有方。”
阿布鲁却是一脸茫然,心想你造房屋,和我治军有方扯得上什么关系?他不知造屋之钱均是梁成大在大道关卡的军士那里取来,那些军士的钱本未上交,吃了亏自然也不敢上报。正不解梁成大言外之意,但见小小面色憔悴,阿布鲁便柔声道:“姑娘,你受伤了吗?”
小小在听到童姥是女童身材,却是老妪声音的时候,吓了一跳,这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嗫嚅着想开口问,却又不敢。
她自然不知道,她从鬼门关走一遭,全拜眼前这个女童所赐。
梁成大笑道:“小小,我给你找了个好大夫来,这位小姑娘,实际上是我们前辈了,她有通天之能,不仅能治好你的病,还能教你永驻青春的本事。”
天下任何姑娘,是听不得永驻青春这四个字的,小小一听,双眼放光,问道:“前辈,真的吗?”
童姥点点头,冷冷道:“是真的,这本是姥姥的不传之秘,姥姥传你这套本事,只因你身上那一掌,是姥姥打的,如不教你,你只怕难免在一个月内一夜苍老。”
小小一脸惊愕,竟不敢说话。
倒是阿布鲁满面怒容,喝道:“你这小怪物,好狠毒!没来由的就打人。方才在冰湖上,我只道你是个受了风寒感冒的小姑娘,故而声音沙哑,岂知你就是这样,你……你……”他话没能说完,却让童姥以极快的速度,跳起来扇了他两个大嘴巴。巫行云眉头一皱,喝道:“什么小怪物?我是你姥姥!”
阿布鲁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丈的身高,浑身横梁,少说也有两三百斤重,却让这身高不到四尺、体重不过七十斤的小小女童跳起来扇了耳光,一时也不管她是什么姥姥还是怪物,伸手就去抓童姥,他这大手,一把足可抓住童姥腰身,岂知他下手虽快,童姥更快,待他手落,童姥已站在他的肩膀之上。
别看童姥这不满四尺的小身板,往阿布鲁肩头一站,阿布鲁犹受泰山压顶,竟双膝下跪,连青石地板都跪碎,他想要站起,却已不能。他自艺成以来,从未受此大辱,但知道眼前这个女童武功高出自己太多,只得牙关要紧,闷声惜痛。
梁成大不忍阿布鲁受辱,急忙说道:“前辈手下留情!”
童姥倒是有点听这小师叔的话,从阿布鲁肩头跳下,阿布鲁肩头受力一撤,竟一冲而起,纵起丈余。
童姥这才说:“你这大皮球,记住了,以后在姥姥面前,不可咋咋呼呼的。姥姥要在这里给这小姑娘治伤传功,缺个使唤的下人,你这个月就勉强当个脚夫!”言毕一摆手,丈余远的天井假山上,竟被她吸来一把冰雪,就这么随手一洒,全部丢在阿布鲁的脸上。
阿布鲁受了童姥之辱,还让她洒了一脸的冰雪,正待发作,童姥却说,“你运气试试看,是不是丹田绞痛。”阿布鲁一运气,只感到丹田中犹如刀绞,竟痛的再次跪下,双目红丝欲炸,嘴唇发紫。但他毕竟是大辽国一等一的好汉子,剧痛之下,竟也不说话。
童姥说道:“这是姥姥的独门神功生死符,我这小师叔虽然也会一些,但他解不了我给你这一着。你如听话,一个月之后,自当给你解除,如不听话,此生便是废了,现在我先给你解十五日的痛楚,限你在十五日之内,找到五十只仙鹤、五十只孔雀。”也不等阿布鲁有反应,童姥又将几片冰块弹在阿布鲁身上。
阿布鲁的确是痛的站不起来,过了半晌,才缓缓站起,他从未受此大辱,何况还在自己心上人眼前,只感到羞愤难当,但童姥之能,又绝非他能相抗,只得一言不发,径直出门而去。
小小虽然知道生死符之状,但见童姥如此狠辣,一时不知道是学还是不学童姥的神功。
待得阿布鲁远去,童姥这才走到小小身边,拉起她的手,说:“小妮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望着梁成大,梁成大点点头,小小这才说,“我叫慕容文欣,大家都叫我小小。”梁成大心道:原来你叫文欣。
童姥点点头,叹说:“姥姥要是不受人所害,也有你这般标致,须教你得知,姥姥姓巫名行云,有个外号,叫天山童姥。姥姥我这神功,你学了之后,那是受用无穷,可永葆青春,修习渐久后,更可纵横天下。在教你之前,你得答应我一档子事。”
慕容文欣心下害怕,她听童姥说这神功如此神奇,自然是不能轻易许人的,但自己偏偏受了她一掌,险些送命,不学神功还会一夜白发,听童姥的口气,答应的事情只怕很难办到。一时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童姥当然看出文欣的顾虑,冷哼了一声,续道:“这件事对你而言,也不难。”
文欣只得道:“请姥姥明示。”
童姥“嘿嘿”一笑,道:“你习得神功之后,跟我到天山缥缈峰住一年。”
文欣的心放了下来,只是陪她在天山住一年,这倒不是难事,就算她不提出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一定是要和童姥亲近的。当即笑颜如花,说道:“那是一定的。”
梁成大也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个老师侄虽然行事暴戾,倒也没有为难我们,也不知道师兄现在在哪里,能见到他问问他就好了。”
毕竟梁成大和文欣都还太嫩,不是童姥对手,童姥岂会出这么简单的条件与人?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只说这一个月内,童姥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尽数传给慕容文欣,那阿布鲁当了一个月脚夫,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仙鹤孔雀,原来,练习这《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是需要饮血的,越是灵气高的动物,越有助于练功。梁成大这个月倒是闲来无事,闲暇之余和童姥研讨很多逍遥派武功,但童姥自学了逍遥派武功之后,经多年修行,自成一派,梁成大收获倒是不大。倒是跟着厨子学了好几道菜式。自阿布鲁受辱之后,他绝少说话,转眼间一月已满,童姥令阿布鲁调遣数百军士,打捞寒铁,但寒铁实在太重,加之大雪满山,湖面寒冰不化,并无所获。看来只有来年开春,冰雪消融,才能将寒铁打捞出来。
一月之后,文欣已得神功之法,只是还需半年方能融会贯通。童姥在桌上留下纸条和一本手抄书,纸条上写着“半年后神功成时,天山灵鹫宫相见”。手抄书上写着“给大皮球”,却是生死符的解法。
童姥走后,阿布鲁拿了手抄本,看了慕容文欣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慕容文欣只顾自的赏花不搭理他,阿布鲁摇摇头,对梁成大说:“阁下多多照料姑娘,取铁一事,待到春暖花开之时,我亦相助阁下!”梁成大拱手相谢,阿布鲁客套一句,也就走了。
空山白雪,晴空万里。一时间,山谷里又只剩下慕容文欣和梁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