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东境国西北端的一座繁华大城名为雷城，身为雷城第一大家族的云家同时也是响彻五境之地的十世族之一。
云家之大，不输王室。
云家传承千年，经过世代繁衍生息族内分支不在少数，旁系出身的族人分布在各地打理云家的产业，而他们的子嗣则送到宗家统一培养。宗家生活在雷城云府之内，府内楼屋建筑不下百座。从空中俯瞰，云家府邸泾渭分明的分成前后两块，前府是宗家活动的场所，楼阁雕梁画栋，每座楼阁都配有假山流水、竹林花园，婢女侍卫随处可见。
与前府相比，后府就显得和贫民生活的地方差不多了，不但屋子矮上一截，而且婢女下人少的可怜，一些地方废弃已久，长时间无人打扫显出一副破败之相。寄养在云家的旁系弟子们一概生活在后府，包吃包住，其余生活自理。后府人流最多之处就属其中的十几座书塾，旁系弟子们需得每天来听夫子先生授课。
正值入冬的季节，寒潮涌动，雨水滴落在肩膀上，让人不禁打个寒战。
此刻后府的一座私塾里，一位老先生正在传道授业，讲的却不是仁义礼智，而是修行之道。
“欲修行者，需先修气，气贯经脉，乃入初识。”
在座的学生有二十余人，大多十二三岁，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四岁。学生们听得极认真，就算平常最不用功的那几个也都竖起了耳朵恨不得记住先生说的每句话。因为按规矩，三日后就是云家的族会，族会上云家长辈将对这些云家子弟进行考核。
考核成绩优异者，将会提拔至前府为宗家效力；考核通过，成绩尚可但达不到入前府要求者，可留在后府继续修行，也可回到父母身边经营云家的产业；而考核不通过的旁系子弟，云家族谱会将其除名，从此不得再入云家。
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刻，私塾角落处的一个少年正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雨若有所思。
“啪”的一声，接着又是三声。
这是老先生的戒尺落在某个倒霉蛋身上的声音。
“云小生！考核在即，你还有心观雨，神游四方？”老先生斥道。
被称作云小生的少年揉了揉受了四下戒尺的肩膀，急忙跪伏在地上，羞愧地垂首说道：“学生知道错了，这就去抄十遍《内气经》。”
说罢，云小生便准备动身去他已经不知去了多少次的训诫屋抄写经书。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想要再训诫几句的老先生似又想到了山门，欲言又止，叹息一声道：“罢了，人各有命，既然无心修行，你走吧。”
云小生从老先生的口气中听出了恨铁不成钢之意，心怀愧疚地给老先生再磕了三个响头，接着起身出了私塾。
一手持着一把老旧的黄皮伞，一臂夹着从自己床上拉下来的被子，寒风吹在云小生单薄的身子上使他不停地打哆嗦。穿过一道道院门，来到一处云家废弃多年的屋子，按理说这里已有十数年不曾住人了，但云小生推门而入后却现出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从其娇小而单薄的身子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少女，云小生进门时，少女被冻得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听到云小生推门的声响，少女转过脸看向湿了一半衣衫的云小生。
少女年约十二，生了一头好看的金发和一双水汪汪的碧色眼眸，原本应当是个小美人胚子，可惜都被其破旧衣服和脸上的泥垢所掩盖了。云小生轻轻为少女擦拭着脸颊的污渍，并将抱来的被子裹在其身上。
少女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刚刚认识两天的陌生少年，心中却莫名生出一股暖意。趁着少年为其清理脸上泥垢的间隙，少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个心地善良的少年一番，少年长的白净，一双紫色眸子甚是好看，尽管穿着不像富家子弟华贵，衣衫发饰却打理得井井有条，一看便知是个家族子弟。
少女的目光最终落在少年湿了一半的衣衫上，小声怯弱地问道：“少爷，你的衣服湿了。”
云小生瞅了一眼湿了的衣物挠了挠头，嘿嘿笑道：“伞旧了，有些漏雨，被子不湿就好。还有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少爷，我就是个普通家族子弟，可没那福分。”
少女闻言一怔，水汪汪的碧色眸子几乎要渗出水来。少年云小生没有注意到少女的情绪波动，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少女摇头。
“你叫什么？你爹娘是哪里人？”
少女又摇头。
一问三不知，云小生挠了挠头，一时间没想出其他问题。
“那个珠子是哪来的？”少女突然问道。
云小生闻言一怔，这才想起来少女所指的应该是那颗娘亲留给他的宝珠。
前日他在街上遇到一穷酸打扮的人，说要把女儿卖了别人做童养媳。这等言辞就算是年方十三的云小生也知道不可信，若所料不错那穷酸打扮的人应该就是个人贩子。奈何那人贩子见小姑娘生的水灵，出价很高。恰好云小生从小便无父无母，深知没了爹娘的滋味，若这小丫头被卖到别处，恐怕一辈子都别想找到亲人了，兴许是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他狠下心来用母亲留下的那颗珠子换了少女的自由。
少女见少年不做声，索性也不问了，拎起少年湿透的衣角，小手用力地挤出里面的雨水。
就这样，他为她擦脸，她为他拭衣。
“小生，你在吗？”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
云小生连忙跑了出去，生怕被人发现他“金屋藏娇”。
“大姐？你怎么来了。”
来人宗家长姐云嫣红。云嫣红是云家嫡长女，生活在前府，地位并非是云小生以及那些旁系子弟所能比的。尽管地位有别，云嫣红却像亲姐一样从云小生记事起便隔三岔五地来看这个旁系子弟。对此云小生的那些同窗不知议论了多少次仍不知其解，云小生一开始对此也满脑子疑惑，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年的疑问早已被抛掷脑后，现在的云小生只知道这个刚满二十的云家嫡长女，是偌大云家里少有的那个对他好的人。
云嫣红撑了一柄粉色的伞，衣着并不如何华贵，相貌也谈不上美丽，但其亭亭玉立的身姿散发出一种成熟女子独特的气质。云嫣红每次来看望他都会带些糕点或是铜钱，今天也不例外。
“老先生说今日你早早地回去了，我去你房间不曾找到你，就知道你在这了。”见到云小生，云嫣红温婉一笑，丝毫没有怪罪少年不好好上课这件事。她知道小生这孩子从小自卑，和其他孩子也打不成一片，所以常常来这个没人的地方喂养些小猫小狗。
云小生住的地方与其他旁系子弟相连，房间不大却也谈不上简陋，毕竟云家家底丰厚，纵使有千张口，那也是养得起的。
云嫣红放下饭盒，说道：“来尝尝大姐给你做的糕点。”云嫣红取出饭盒的最下面一层，这一层是她特地为云小生准备的，她知道云小生是个纯朴心善的性子，每次给他送的糕点都会给那些同窗分了去，所以云嫣红每次都会为他单独准备一份。
云小生吞了一块糕点，嘴里还不忘念叨“大姐做的糕点就是好吃”。吃到一半，想起了那蜷缩墙角的可怜少女还饿着肚子，将剩下的糕点包了起来，云小生嘿嘿道：“姐，我吃饱了，这些留着晚上吃。”
云嫣红白了他一眼道：“又偷偷养了什么小猫小狗吧？”
云小生嘿嘿一笑带过。
云嫣红从袖中取出一只木盒，神情严肃地问道：“三日后的族会，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云下生摇了摇头像犯了错一般惭愧说道：“不管我怎么努力，始终感受不到体内的内气存在。”
云嫣红闻言并不感到失望，打开手中的木盒，里面显出一枚灰色的丹药。
“这是化气丹，考核前服用，即便不能帮你突破壁垒，也会在体内产生一小股内气，靠这个应该能蒙混过关。”
“丹药何其珍贵，大姐，这个我万万不能收。”
“你要是离了云家，以后就别叫我大姐！”
云小生沉默，没有这丹药他确实过不了考核，那注定是会被赶出云家的。
“乖，就当是为了大姐，收了这丹药吧。”云嫣红抚摸着云小生的头，声音里满是宠溺。
棒槌敲打在衣物上，云小生满头大汗地望向堆积如山的衣物，这是同窗们每日换下来的衣物，他每天都得像这样洗上三四个时辰。尽管累的恨不得闷头就睡，但他云小生不曾埋怨过。同辈们忙于修行，而自己身为一个内气尚未感悟到的公认废柴，他努力地想为家族献上自己的绵薄之力，至少要让别人觉得他不是个无用之人。
“喂，这是柱哥的衣服，不想没饭吃的话，你小子就洗认真点。”一个身材壮硕的少年一脚踢翻了云小生正在洗的衣物，接着给他换上了一盆“柱哥的衣服”。
“小生不是你们的下人，帮大家洗衣服是他好心好意，要是你觉得洗得不够好可以自己洗！不要以为有铁柱撑腰我就怕了你们。”说话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云小生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是除大姐外云府唯一的好友云惊雷。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黑子，柱哥前两天的已到了修气二层，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了。”壮硕少年轻蔑笑道，可当其看到云惊雷身上涌出的气流便再也笑不出声。
“你也到了修气二层？这不可能！”壮硕少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小生望着好友云惊雷身上缓缓上升的气流，心中暗道这便是内气吗。
待壮硕少年怀着惊讶和愤怒离去时，云惊雷走到云小生面前道：“没事吧？”
云小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恭喜你啊，惊雷，咱们先生教的子弟里面达到修气二层的也就三四个人，明天族会你一定会大放光彩的。”云小生道。
“嗯，区区族会是难不倒我的，我的志向可不止于此。”
云小生知道自己这个好友一向志向高远，将来说不定能进前府为宗家效力，好友如此，云小生自然也替他高兴。
“说到族会，你现在还没突破吗？这样下去明天你可能会被赶出云府的。”云惊雷道。
云小生瞅了瞅四下无人，小声说道：“大姐给我送了一枚内气丹，明天族会前服下，应该能通过考核的，只要留在云府，我们又能做好兄弟了。”云小生拍了拍云惊雷的肩膀。
云惊雷闻言先是一怔，接着露出一个微笑，拍了拍云小生的肩膀说了一句“太好了”，接着二人闲聊几句后便分开了。
阴雨连绵的云家后府广场，今日早早地搭起了帐篷，摆上了桌椅。广场中央放置着一块石碑，石碑上端横向刻有三个大字“感气碑”。
云家老少陆陆续续入了场，云小生也不例外。今天将决定云家培养多年的旁系弟子的去向，有的“鲤鱼跃龙门”，有幸进入前府，有的则要面临被赶出云家的悲惨局面。
此时的云小生脸上布满了焦虑，因为今天一早他发现那枚关系到他能否留在云家的化气丹不见了踪迹。若没有了那枚丹药，他铁定过不了考核。
像云小生这样的旁系弟子来了一共有两百余人，其中达到参加考核年龄的约有五十人。族会即将开始，任何云家子弟须在此听族长教诲，不得随意走动。云小生站在同辈子弟的队伍中，显得局促不安，他看了看离自己稍远的云惊雷，想上去说几句，可又怕坏了规矩。
长辈就座，位于正中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云小生曾远远见过一眼，此人正是现任的云家家主云中岚，除非是几年一次的族会考核，云家家主是不会轻易到后府来的。两边坐着的均是云家的长老，云小生之前并没有见过。云小生把目光定在云中岚身后站着的一名女子身上，女子样貌普通，气质非凡，正是大姐云嫣红。见到云嫣红，云小生立刻想起了丹药的事，心情愈发复杂。
家主云中岚终于开始了讲话，有对云家后辈的教导之言，有对某些子弟修行有成的赞赏之语，不过焦虑的云小生根本无心去听。
“都说后生可畏，那么接下来就让我看看我们云家后浪究竟能不能推掉我们这些前浪！”云中岚说道。
场下众弟子一片欢呼，一个个跃跃欲试。
听到这句话，云小生猛然惊醒，终于要来了，在云家前后修行了八年，今天是考验成果的时候了。
考官走到感气碑前，拿出一本名册，对着上面念道：“第一个，云梦宇，上台测试。”
一个瘦削的少年走到石碑前，将手放在一圆形凹陷处，只见石碑上亮起了一道白光，紧接着考官便宣布“云梦宇，修气一层，考核通过。”
接着又测试了几人，这人中大多修气一层，也出现了一个修气二层的，长辈给予了赞扬，而修气一层都未达到的一人，则被宣布了“考核不通过”。
“下一个，云惊雷。”
云惊雷走上去，伸出一手，只见感气碑上出现了之前没有的一幕，是三道白光！
全场寂静，考官也楞在了一旁，在确认无误后终于高声念出：“云惊雷，修气三层，考核通过！获得进入前府的资格！”
修气三层，这是宗室那些嫡系天才才有的成绩，而此刻却出现在了旁系子弟云惊雷身上。台下一片哗然，曾经的同窗们有羡慕，有敬畏，有难以置信，就连家主云中岚的嘴角也勾了起来。本该替好友感到高兴的云小生此刻却如遭雷劈。虽然修行方面资质愚钝，但这不代表云小生并不了解修行的常识。想要在几天内从修气二层突破到修气三层，一般人至少也得花上一两月的时间，云惊雷突破至修气二层不可能超过一个月，分明就是这几天的事，要想短时间内做出突破，除非服用了那些昂贵的丹药，比如化气丹！
云小生想到昨晚云惊雷到自己房间闲谈，不一会儿自己便不知怎么的睡着了，早上醒来后那枚化气丹便不见了。云小生心如刀绞，他不敢相信那个与自己无话不说的好兄弟居然会拿了自己的丹药。
不，这不可能。云小生不断告诉自己丹药不是惊雷拿的，只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而已，惊雷是不会背叛自己的，这绝不可能。
“下一个，云小生。”
怀揣着激烈的心里斗争，云小生走上石碑前。
云嫣红察觉到他的表情不太对劲，喃喃自语道：“小生这是怎么了？”
考核成绩立刻被朗读了出来。
“云小生，未能修气，考核不通过。”
“怎么会？”云嫣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云小生低垂着头缓缓走了下去。考核仍在进行，不过这与他云小生无关了。
一炷香的工夫后，考核结束，考核子弟又出现两个个达到修气三层的人。这场族会无疑使得包含云惊雷在内的三名弟子脱颖而出，而云小生则面临被赶出的命运。
雨还在下，离开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云小生背上干瘪的行囊，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几年的云府，踏上马车。
马车上还有其他六人，都是此次未通过考核的子弟。大家兴致都不高，马车内就此陷入了沉默。
云小生回想临行前与云惊雷见的那一面和他说过的话。
“丹药是我拿的，但我不后悔。云小生，你只不过是个修气失败的废物，修行之路不适合你，就算你今天留在了云府，你也没有什么前途可言。可我不一样，以我的资质如果服用了那枚丹药日后必定能够出人头地，成为云家培养的重心。我比你更需要那枚丹药！”
大梦初醒的云小生心里真的很难受，今天他失去了云家，失去了大姐，失去了兄弟。他内心自嘲道：“惊雷啊，你想要那枚丹药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我会给你的啊。”旋即他又想到大姐之前的那句“你要是离开了云家，以后就别叫我大姐”。最后他离开时，大姐没来见他最后一面，他想自己一定让大姐很失望吧，大姐以后或许不会再认他了。想到此处，泪如泉般从他的眼中涌出。
“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离开云家嘛，我爹娘替云家在边城经商，你要是没处去就跟我混怎么样？”说话的是马车内的一个少年。
云小生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是啊，修行未必就是唯一的出路，云家也未必就是归宿。
云小生与那少年攀谈起来，三言两语过后，兴许是因为遭遇相同，二人聊的很是投机。
“到了。”车夫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车上六人陆续下了车，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道悬崖。
“大伯，不是说送到城门口吗？这是哪里？”其中一名少年问道。
“这里叫葬血崖，每过十几年都要送几个和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这里。”车夫甩了甩手中的马鞭，面无表情地说道。
少年们听得云里雾里。
“自己跳下去吧，这勾当干了这么多年，每次我亲自动手，都他娘三天吃不下饭，真是晦气。”车夫埋怨道。
机灵的少年已经听出车夫口中的杀机，转身就跑。车夫的马鞭迅速抽出，打在那个逃跑的少年身上，直接将其抽下了悬崖。
听着那少年坠崖时的嘶喊，其余少年们吓得浑身哆嗦，有的甚至腿都站不稳了，失禁也在情理之中。
“就知道你们这些孩子没这胆气，每次都得老子亲自动手。”说罢，车夫又是一鞭，两个少年滚下山崖，其中一人正是那个之前与云小生攀谈的少年。
云小生呆了，那个少年告诉自己今天是新的开始，可他自己也没想到今天是他们的结束。
“下去之后莫要找我寻仇，我只是奉命行事，来世投个寻常人家，别再来云家了。”车夫道。
“不要，不要，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一个少年已经吓得摊在地上嘶吼。
又是一鞭，下去二人，悬崖上只剩下云小生与车夫。车夫抬手又欲挥出一鞭。
“等等，在我下去之前，我有个问题。”
车夫看着眼前颇有些胆识的紫眸少年，停下了手。
“我们已经是没用的人，为什么要杀我们？”云小生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是家主的命令，为了不让外人得到云家的血脉，为了以防家族血脉外露，即便是修气未成的孩子，依然留不得，只有你们的死才能让云家放心。”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车夫没什么好隐瞒的。
“就为了一个所谓的血脉就得杀了我们吗？”云小生自嘲道。今天他失去了一切，现在连命也快没了。这一刻，云小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从前努力地想要为云家卖力的他，迎来的不过无情地索命，而正是他视为兄弟的好友，把他推向了死亡。他发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想得通透。
活着，好难。
一跃而下，至少这再也不是别人强迫，而是他自己的选择。在跃下葬血崖的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了娘亲临别时的那一幕。娘亲亲吻着他的额头，将一颗珠子挂在他的脖子上，亲昵地在他耳畔说道：“小生啊小生，知道娘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么，娘不求你大富大贵、权倾天下，娘只希望你好好活着啊。”
今日的雨是这几天来最大的，撑着一把老旧的黄皮伞，橘子近乎疯狂地追赶那辆云府的马车。“橘子”是那个紫眸少年给她取的名字，说她一头的金发裹着圆鼓鼓的脑袋像极了秋天的橘子。
全然不顾雨水打湿了衣衫，橘子拼命地向前迈着步子。紫眸少年告诉她在城门口相遇，可当她见到云府的马车不曾在城门口停下时，她急了，她以为那个少年要抛弃她，她当时只觉整个人都空了，不假思索地追向马车。马车的速度显然不是她能追赶上的，纵然马车已不见了踪迹，她仍不罢休。泥泞的山路使她不停地摔跟头，雨水打在身上冷得刺骨，可她毫不动摇，仿佛有一个声音再告诉她，若没有了那个少年，她就失去了全世界。
山路的尽头是一处悬崖，这一路上她可以说是连走带爬过来的。
“救命，谁来救救我。”
虚弱的呼救声加载在雨声中进入她的耳朵。她四下张望，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走到悬崖边，朝下望去，她看到了一双满是鲜血的手，和那张她早已铭记于心的脸庞。
云小生死死地抓着悬崖上的藤曼，双手渗出的鲜血被被雨水冲刷了去，又有新的血液渗了出来。当他看到金发少女时，他感觉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好。
橘子取来一株藤蔓，一端系在自己身上，另一端扔下悬崖。经过一番拼尽全力的拉拽后，云小生总算逃出生天。
二人瘫软在悬崖边上，大口地喘着气，任凭雨水冲刷。
云小生侧过脸看向旁边的橘子，喃喃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你买了我，就永远是我的少爷。”橘子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