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那团黏液怪已经完全丧失生理活性之后,夏若渊在写字台旁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自己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件了,背上肩胛骨附近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
简单用周围的药品与工具,消毒包扎好刚刚被割伤的肩膀,伤口不大,血很快就止住了。之后夏若渊又用紫外线灯对黏液怪爬过的地方进行了简易的杀菌处理。至于那些尸体……现在是八点左右,九点之后警局的杂务老王就会推着推车来将尸体放回警局的临时停尸房。而那些一地的狼藉,也会被明天一大早来上班的实习生小李打扫干净。自己只需要再次观察尸体以确保没有漏掉什么线索,然后拉上裹尸袋的拉链,关灯离开即可。哦,对了,还得保修门和吸尘器,不过吸尘器是同事阿廖从家里拿来的,可能没法报销。
在一系列的流程之后,夏若渊关上了解剖室的灯与门,在准备室内坐下休息,他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一切又把思绪引到了曾经那个事件——那个被已故的才华横溢的那位在诗集里记录为“昏暗水底”的事件。从那件事情以后,夏若渊愈发坚定了自己从小在影视作品与科幻小说中构筑起来的信念——
“人或许不能用科学的理论去解释一切现象,但是却能用科学的手段去创造无限的可能,在那无限的可能中或许就存在着能够让人类与神明比肩的可能性。”
用吸尘器来攻击黏液怪,或许也不过是自己灵机一动的慌乱之举,但是却是又一次的印证了这个理念。或许并不是每一次,在遇见比自己强大的事物时只有逃跑才是最好的选择。
“……能够依靠肉身凡才,却能做到比肩神明的地步,这才是我所喜爱的人类啊……”
——一段熟悉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记忆的碎片在海马体里翻江倒海,这个温柔的声音,似是童年时住在隔壁巷子的大姐姐,又像是几年前过世的祖母,虽然说话者的样貌已经回想不起了,说话时又是怎样的情景也全然没有头绪。但有一件事是夏若渊可以肯定的——每次在自己遇到危险或是丧失斗志时,这样的声音就会重新在耳边响起,似乎已经陪伴自己过了很多年了。
这次的事件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直接和局里说也并不会有人相信……但是有一个人会相信,因为那个人也有同样的经历。
这么想着,夏若渊一边离开了警局,一边拨通了电话……
……
手机响了起来,还伴随着一阵阵的振动,石良刚好把手中快要燃烧殆尽的香烟揉在了烟灰缸里。礼貌性地任由手机铃声响了半分钟,石良才开始不慌不忙的寻找手机,最终在铃声完整地把副歌唱完之后顺利地在《阿卡姆地区旅游资源及风土人情考察》与一本法语版的《易经》的夹缝中找到了残存了一丝电量的手机。
濒临着通话中断的时机之前,石良终于接通了电话。
……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富有沧桑感的声音,夏若渊这才确信自己既没有打错电话、也没有串线到别的什么人那里去、更没有不知不觉跑到了什么和人间打不通电话的异次元去。
“是我。”简短而清晰的自报家门,在熟人之间达成共识之后可以省去许多繁文缛节,碰巧的是,石良与夏若渊都是奉行这种主义的人士。
“啊?我这边走不开,长话短说。”这样不耐烦的态度,确实是出自那位自那件事之后才戒掉烟然而烟嗓和暴脾气却改不掉的石良。
“很难三言两语说清楚的事情,找你当面商谈要好一些。”
“倒也不是没空,只是可能暂时不能出门了。”石良望了望被捆绑在椅子上的马自磊,无奈地说道。
“你不方便出来的话倒也没事,我就去你那边了。”夏若渊步行到了警局旁的露天停车场旁的非机动车大棚,然后来到了自己的电瓶车前,“需要给你带点东西吗?酒?食物?”
“酒就算了,帮我整两个饭团吧。啊,不。还是两盒饭吧。”
“老样子的照烧鸡?等等,两盒?算了,挂了啊,开车了。”夏若渊戴好头盔,挂断了手机通话,对于“两盒”背后的内涵与外延是什么仔细揣摩并展开了联想。
……
腹部传来微弱的隐痛,马自磊认为自己似乎是被人打了一拳在肚子上,然后丧失了意识。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之后,又在模糊的意识中寻找到了一丝清晰的感官,是饭香,是622便利店的照烧鸡排盒饭的香味。本来神魂颠倒的马自磊出门时并没有考虑清楚路线与目的地,漫无目的地来到了事务所之后又是一系列的折腾,在这昏迷与清醒的一线之间倒是先想起来了自己似乎连中午饭都还没吃。
睁眼,马自磊发现自己眼前除了那位正端着盒饭狼吞虎咽的毒舌而自命不凡的侦探,还有一位自己不认识的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你醒啦?对于你作出的如饥似渴地趴在侦探先生身上这件事情你还有记忆吗?”这是一个长着一副娃娃脸的男孩,年轻而精致的面容加之瘦高的身材,大约是高中生的样子?他大言不惭地说着与自己相貌不相符的恶趣味的话语——这是马自磊对于这个人的第一印象——事实上或许也挺准确的。
石良停下了筷子,几口咀嚼之后迅速吞下还在口中的食物,然后对着马自磊说道:“虽然说这家伙的形容比较恶趣味,不过你确实在当时把我吓了一跳,为了防止你再次发作我已经把相关物品保管起来了,并且姑且算是把你捆绑了一下。”
完全没有头绪,马自磊模糊的记忆中只记得石良叫他回忆一些做梦的细节,之后除了那一下腹部受到的攻击以外完全没有印象了。
“呃……我记不清了……”
马自磊只觉得莫名其妙就被捆绑起来有些不太爽,但是介怀于自己记忆也非常模糊若是真有在无意识间做出非常出格的事情,遭到怎么对待也无可厚非。
“所以呢,现在怎么样?清醒了吗?还没清醒的话我建议你等待下一班五点凌晨从楼下响着铃声而过的洒水车,去那里清洗一下自己的脑袋或许会让你清醒一些。”然后石良打开了一瓶乌龙茶饮料,灌了两口。
“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呢。”男孩直接坐在了办公桌上,翘着二郎腿。
“彼此彼此,你的恶趣味也一如既往。”石良合上瓶盖,用着一种饱含厌恶的口气说出了一句反击的话语。随即,他又朝着马自磊说道:“你要是真清醒了,就来吃点东西。”
那你倒是先给我松绑啊——马自磊本想这么说,那个娃娃脸倒是先过来开始动手解开绳结了,一边拆解着绳结一边说着:“还没自我介绍吧,我叫夏若渊,做法医的。”
“高中生法医?这……我是……”
“他26岁。”吃着饭的石良插了一句话进来。
“你的情况他都跟我说了。这个毒舌怪依旧还是不解风情,我还想再调戏一下这个弟弟来着。”夏若渊此时已经完全把绳结解开了,拍了拍马自磊的肩膀示意让他起来活动活动。
“啊……那岂不是比我还大三岁……”马自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被捆绑的姿势使他肩膀与背部传来一阵酸痛。
“微波炉在那边,你自己去热饭,这里还有饮料。”石良似乎已经快要吃完了,他腾出手来朝着房间的一个角落指了指。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时马自磊才发现原本拥挤的房间居然还别有洞天,在那边的角落里有两扇门,似乎每一扇门的背后都是一个隔间,其中一个隐约看得出是一个简易的茶水间,那么另外一个猜测应该便是卫生间了。
“珍惜现在的闲暇时光吧,等你吃完可能我们还得聊一聊跟你有关的事情。”石良收拾好餐盒,又灌了两口茶水,“正好夏若渊带来了一些可能有联系的情报。”
怎么自己就突然变成被投喂的对象了,马自磊尚且不清楚,不过照烧鸡排饭是真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