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黑漆漆的,谢华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前还能隐约听到那两个人的交谈声,虽然听得不真切,但左右联系下不难猜出他们是拐卖儿童的,可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这种仿若被世间抛弃的憋闷和焦躁让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中唯一的温度。
忽地谢华一感到怀中有了动静,他连忙松手欣喜地开口“夏晴,你醒了”
“唔”夏晴勾着腰,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炸了,还不如昏着呢,至少感受不到疼痛。
她把头埋在谢华一的小腹中,闷声道“花花,我是不是傻,不应该挑衅他”
谢华一轻轻拍着她的背,口中却不留情道“你还知道啊”
“呵”夏晴想笑,却一笑就肚子疼,跟车轱辘来回碾压内脏一样,疼得她脑门直冒冷汗“花花,我疼~”
谢华一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颤抖,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难得地慌了方寸,嘴上却不留情“疼就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夏晴手近乎痉挛地攥着谢华一的衣服,等最痛劲儿过去了,她才有气无力,虚弱地说“你拍拍我,拍拍就不疼了”
谢华一现在对夏晴说得话言听计从,虽然怀疑其真实性,但还是乖乖地抬手拍着她的背。
起初还僵硬地像个木头人,但慢慢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动作变得缓轻又温和,每拍一下都会向下滑一阵,比起拍更像是无声的抚慰。
“有...有没有好点儿”
“嗯”夏晴点点头,默默地感受其中变化,弯了下嘴角“好多了”
谢华一就这样不厌其烦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夏晴的后背,突然,夏晴下腹一阵剧烈的疼痛,比刚才还要疼百倍,她蜷着身子,手紧紧按压着肚子,每呼吸一下,都好似虫嗜肉骨一样痛。
谢华一也没比她好哪去,她身体上疼,他心疼,但是他能做的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拍抚她的脊背。
忽而,夏晴感觉下体一阵流失,她茫然伸手朝屁股那一摸,手上湿漉漉又带有血腥味。
呆滞了有两秒钟,夏晴猛地哭出声来“完了,花花,我要死了,我大出血”
“什么”黑暗中谢华一倏地抬高了音量“哪..哪...哪出血了”
“不知道”夏晴摇头大哭着完全失了分寸“我也不知道哪出血了,好像是屁股,又好像是腿,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大出血就没活头了,呜呜”
确实他也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谢华一强压下心中的惊慌握着夏晴的手说“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叫你少看那些脑残剧你还不听,怎么就没有活头了,不就...不就出点血吗,死不了人的,别自己吓唬自己”
谢华一越说自个儿底气越虚,事实上他比夏晴还要慌,怎么出的血,而且闻着血腥味出血量绝对不是一星半点,是刚才那个土匪踢狠的吗,踢到哪了,难道血管踢破了?!
一时的恐慌过去,夏晴抹了下眼角,心如死寂道“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谢华一张了张嘴,却半响无言,夏晴躺在谢华一的腿上,鼻子酸涩道“按照接下来的剧情,我就该说遗言了,花花,你好好听着”
谢华一咬着嘴唇,不吭声。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练琴,又枯燥又无聊,手指还疼,可是为了妈妈,我只能忍耐,我也不喜欢穿碎花裙子,我觉得它丑死了,走路还特别不方便。但是我特别爱我的妈妈,我的爸爸,我想吃我妈妈做得饭菜,我还有好多好吃的没有吃,还有好多好玩的没有玩,电动城我还一次没去过,肥我也没减下来。”
顿了顿她继续说“然后,花花我最喜欢你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别说了...别说了...”谢华一垂着脑袋,痛苦地攥紧拳头,他一点都不想听见这遗言。
“咳,咳咳”夏晴小小脑袋瓜想了下,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就先想到这些,后续补充等我想起来再说”
她好像把遗言当成了愿望清单,然而此时此刻的两个人都没意识这个问题,生离死别盘旋在他们头顶,悲壮的情绪笼罩着他们内心。
良久,谢华一突然出口“你要死了,我就陪你”
“那怎么行,你得好好活着”夏晴眨着眼睛,不懂他这危险的想法从哪冒出来的。
“凭什么你死了,我就得活着”
一句反问把原本就头脑不清晰的夏晴彻底绕晕过去,她很想说活着能干许多事情,但是一时之间又举不出来例子,霎时被问哑了。
而且新一波的疼痛让她彻底没了精力想东想西,她顺着谢华一的话艰难地出口道“那也行啊,不都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咱俩也算生死之交了,来世再当朋友啊”
谢华一沉默着,没在吱声。他不信鬼神,不信佛祖,但这一刻,他却由衷地祈祷着,夏晴可以活过去,度过难关。
在外面兵荒马乱,警察揪到线索天翻地覆抓人的时候,夏晴和谢华一还处在一片黑暗当中,完全没有时间概念,只是肚子从饿得翻滚到没有直觉,口干舌燥,那两个绑徒说到做到,说不给饭,就连口水都没有,他们好像把他们遗忘了一样,许久都不曾打开大门。
夏晴舔着嘴唇,靠在谢华一的肩上,嗓子喑哑得发不出声“花花,我们会就这样死去么吗”
谢华一也同样是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得可怕,喉咙里跟含了刀片一样,一吞咽都生疼“不会”
“睡吧,睡着了,就好多了”
夏晴点了点头,缓慢地闭上了眼睛,谢华一也仰头闭上了眼,意识渐渐朦胧。
不知过了多久,谢华一忽然感到眼前白茫茫一片,隐隐约约听见了嘈乱的声音,感觉铁锁链被拆开了,随后被搬上了什么地方。
他们这是...获救了吗,谢华一不敢睁开眼睛,怕眼前是一场梦,察觉有人试图掰开他和夏晴牵的手,谢华一潜意识地加紧了力度,随后彻底没了意识。
“不行,掰不开”冲进来的警官试着掰开这俩孩子的手,但是却纹丝不动,像被胶水牢牢粘住了一样。
“那就一起抬上救护车”救护人员匆匆扫了下这两个孩子,眼底闪过一丝同情,便做着紧急措施。
连续数日未眠的夏家夫妇,接到通知便急忙赶到医院,在见到夏晴的一刹那,夏母一直崩着的神经,不由松懈下来,安心的泪水不断涌上来。
而谢军只遥遥地看了一眼,脸上不悲不喜。
两个孩子被安到了同一个病房内,身体眼中的缺水和营养不良导致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当中,夏母又瞧了瞧他俩紧牵着的手。
医生看着这两个孩子,慢慢地解释道“人的潜意识能量是十分巨大,这段时间他们俩个一直相依为伴,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我们才无法分离他们”
夏母点了点头,又擦了下眼泪,不管怎么样,人活下来比什么都好啊。
可是夏母看着夏晴原本肥嘟嘟的脸蛋,现在直凹下去一块,心还是一阵一阵发痛。
那是她怀胎数月,历尽千辛万苦才孕育下来的孩子,捧在手心里还觉得不够的心头肉,就这样遍体鳞伤地倒在她面前,怎么可能不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