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这个胆到底没有壮成。
在夏晴还在前期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的时候,出人意料的她在医院里见到了谢华一的父亲谢军。
那天,夏晴还是像往常一样在谢华一的床前说话唠磕,不过这回她把家里的迷你网球拿过来,球拍要比正常的小两圈,小孩子专用。
夏晴正兴致勃勃地向谢华一展示自己最近修炼的成果,谁成想,这一拍子力度使劲使猛了,球弹在墙上立马又以更大的力度向四周弹飞。
“啊”夏晴惊叫一声,立马抱头鼠窜
谢华一看着夏晴这副狼狈的样子不由朗声笑出来“你好蠢啊”
“你才蠢呢,你全家都蠢”夏晴气急败坏地缩在墙角里,唯恐网球砸中自己。
过了一会,夏晴才堪堪感到气氛的不对劲,花花从来不是在说上面让自己吃亏,这回怎么没回嘴呢。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就看见谢华一床前站了一个中年男人,而谢华一的表情也逐渐收敛最后变成了面无表情甚至带着点敌意。
男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转过身来望着她,夏晴始料不及,“腾”地一下站起来乖巧地问好“叔叔好”
男人没应声,朝着夏晴前来,一步,两步,三步,看着男人逐渐逼近的距离,夏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人什么都没做,但夏晴就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害怕。
男人慢慢的抬起手在距离夏晴还有一寸的时候,谢华一愤怒的声音猛地响起“谢军!”
男人缓慢地放下手臂,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夏晴,悠悠地转过身“你应该叫我爸爸”
夏晴猛地吐出口气,劫后余生般地摸上自己的脖子,刚才她有种错觉,要不是花花的那一声,现在她已经被掐着脖子了。
“你也配”那跟面前男人有着七分像的小孩,脸上有着毫无掩饰地讥讽。
“再不配,你血里也流着我的血,就像...”男人语气辗转随之冷笑道“我再怎么不想认你,你也是我名义上的儿子”
谢华一紧咬着嘴唇,眼底有着浓浓地厌恶与憎恨。
忽而他撇到了在墙角缩成一团的夏晴,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语气平稳地说“夏晴你先出去帮我东西吧,随便什么都行”
夏晴不想走,她直觉地感觉到这个人很危险,她抿着唇难得任性地一跺脚“我不”
谢华一现在脑袋里紧绷着一根弦,只想别波及到夏晴,所以当听到夏晴那句话时,谢华一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无奈和不耐烦“听话!夏晴!”
夏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原本还有些怯懦的情绪全都被怒火所替代,好心当成驴肝肺,哼。
她狠狠地撇了一眼床边的父子俩,大步流星地走出去甩上房门。
话落,谢华一才意识道刚才说得话语气有点重,但他无暇顾及夏晴。他紧紧盯着谢军,那目光恨不得啐了一口毒牙上去撕咬着他,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谢军看出了他的意图,不在意地冷哼一声,他慢条斯理地走到一旁的沙发上打量着周围悠哉游哉地说“这个病房还不错吧,我特意下指示给你配的单人房,是不是比之前的好很多”
谢华一还是保持着原样,就是抓着被子的手用力得近乎痉挛,恨不得竖起全身的刺扎死他。
“不过也是,也许那样的病房更适合你吧,这还是你出院后咱俩第一次见面吧”谢军端起杯眼前的水,看了一眼嫌弃般丢掉。
谢华一把他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反唇相讥道“三年,你整整把我关精神病院里三年,你还是个人了?!”
“没办法,精神病是带有遗传的,谁知道你遗没遗传上你妈的基因”
“我妈她不是个精神病!”谢华一宛如被踩着尾巴的猫,眼底腥红地朝谢军低吼着。
谢军掏掏耳朵,不满地说“激动什么,生完你之后她的精神状况可是明眼人可见的日益下降,她是不是精神病你不是最清楚了”
随后他一个一个字地说道,仿佛一个侩子手寡情地凌迟着谢华一脆弱的神经“要知道,她可是亲自死在你眼前的”
“啪”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被扯断,母亲临死前的样子,说得话霎时回笼,他猛地从床上滚下去,连正在打点滴的手背都顾不上,愤怒得中间还几次站不稳连滚带爬地跑到谢军身上,
瘦弱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双手紧紧地揪住衣领,咬牙切齿地怒吼“谢军!!你闭嘴!你闭嘴!!!”
谢军看着眼前小狼崽的谢华一,丝毫没受到他的影响,他依旧面色不改,看着他的眼神仿佛谢华一是个跳梁小丑。
他嗤笑一声,在谢华一耳边厮语,眼里满是讥讽“怎么又要像三年前咬我,还是要打我,或者是,想念你医院里的小伙伴,又想进去陪他们了”
“省省吧谢华一”谢军倏地收起脸上的平淡,眼底的嫌恶赤裸裸地映在谢华一的黑眸里“如果不是做了亲自鉴定确认了你身上流着谢家的血,你以为你现在的好日子哪来的,别忘了你出院时候咱俩做得交易,要不然我可以随时随地送你回去”
说完,不客气地一巴掌把骑在他身上的谢华一拍开,皱着眉头整理着自己的领子“都把我衣服弄皱了”
“你现在住着的房子直到你成年我给你保留着”随之像是想到了什么警告道“好好活着,别再给我惹事”
而后觑着谢华一宛如破布娃娃地身影,不带怜惜地转身离开,用极其小的声音埋怨着“啧,养小孩就是麻烦”
谢华一坐在沙发上良久没有动作,他木然地盯着手背上针头划过的痕迹,一道血痕醒目地在跨在手背上。
夏晴买完东西在楼底下的长椅上生闷气了好久,决定大人有大量不跟病人一般见识,又偷吃了好几包零食心情才逐渐好转。
直到看到谢华一的爸爸出去,她才急忙跑上来,然而她刚到门口,就察觉到谢华一情绪有些不对劲“花花,你怎么从病床下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跟你爸爸还聊得开心吗”话落室内一片寂静。
顿了顿,她故作轻松地调侃“不过你爸爸也是就算工作再忙,也应该...”
“别说了”谢华一脸埋在手里嘶哑地打断“求你了,别说了”
别再继续让我狼狈不堪。
忽然谢华一抬起头撇了下嘴想自嘲一下,但试了好几次嘴角都没能拉扯上来。
然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了下来。
他忽然像疯了一样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在地上,玻璃杯子劈里啪啦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音,宛如少年的心一样碎了满地,他大声地嘶吼,大声地喊叫,仿若一个受伤的野兽,在发泄心中的痛苦。
他只有七岁,他也是个孩子,然而世道逼着他成长,逼着他当一个小大人,他妈以死相逼,谢军以自由相逼,谢家以学业相逼,他也想像小区里其他的孩子一样可以随心所欲的哭,随心所欲的笑,随心所欲地扑在妈妈怀里撒娇。
可是,可是他没有妈妈了,他再也没有妈妈了!
谢华一疯狂的举动引来了医护人员,他们武力镇压他,拿出镇定剂毫不犹豫地刺进去,情景转换,谢华一恍惚地还以为自己身处在三年前,他泪眼模糊地望着不远处的那个娇小身影,口中竭尽全力地喊着“救我”
然而因药效原因,他这俩个字没有喊出声在别人看来他只是在乱呻吟,但是一直注视着他的夏晴发现了,她捂着嘴,无助地晃着头泪眼婆娑,他在向她求救,可她不知道该怎么救他。
她不知道花花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为什么会情绪失控,她只知道她现在难过地心脏直抽搐。
后来,夏晴再去找他的时候,他的花花再也不理人了。
就这样,暑假过去,夏晴三年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