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要说农村的孩子早当家，确实是真的，在这个小村庄里，更是真真儿的。爷爷奶奶们拉扯孩子长大，一旦孩子过了爬行生活，能直立行走了，差不多就开始劳动了。每天清晨最早醒来的都是孩子们，尤其是女孩子们要做好饭，然后去剁猪草，煮猪食，喂猪，有的人家还养着牛马，也就顺便喂了。
要说有没有重男轻女，应该算是有一点的吧。除了收庄稼时干些粗重的活儿，男生们基本都是去山上猎猎鸟，去溪里捉捉鱼。女生们则要背着篓子去地里割猪草，带着绳子耙子去山上拾柴火，不过她们不觉苦累，反而乐此不疲。
柴草分两种，一种是松叶，那里山上大部分是马尾松，松叶掉落，会给大地盖上层层地毯，女生们就是去收拾毯子的，每个人负责一块区域，拿着耙子来回拢，把松叶归拢到一处，差不多以后把绳子铺好，将松叶堆整齐，摞在绳子上面，绑好绳子，背着就可以回家了，松叶看着细细碎碎的，很难想象可以用绳子捆着背，但事实上，只要理好了，就是可以捆的。背回家的松叶都堆在屋檐下靠里的地方，不容易下雨打湿，松叶主要是用来在生火时作引燃物的。
再一种就是树枝了，拾树枝不需要耙子，只需要绳子和一件厚重的旧衣服。女生们上山捡拾已经掉在地上的枯枝，有时也扯下树上不长叶子的小枝条，都堆在一处，等到差不多了，绳子U形摆好，木柴横着摞上，一侧绳头甩到后面穿过绳子U形顶部再拉到前面绑好，另一侧同样，然后把旧衣服垫上，衣服两侧抻进绳下压好，转过去背对木柴坐下，一手伸进一绳，另一手向后勾，也伸进去，调整调整，然后身体前倾，木柴离地，单膝跪地，一手撑地，另一手撑在另一膝盖上，向上用力站起来，站起来后，如果绳子太硌肩膀，就双手插在肩部的绳下，缓冲一下；也有时木柴太沉，自己一个人站不起来的，这时，就邀小伙伴过来拉一把。背木柴还是比较麻烦的，如果木柴打理不好的话，容易两边不平衡，背起来一边重一边轻，肩膀就容易酸痛。
而背篓主要是来装树根的，有的树被砍后，根部松弛在土里，她们就负责拔掉背回家，但是这个工作也是有讲究的，那些腐烂太狠的和湿气太重的都不能要，不然烧火的时候会冒很浓很刺激的烟，惹的人泪眼汪汪。
每次都是去深山里拾柴，背着柴出了深林，可以看到村庄时，孩子们就会在山腰那几块凸出来的大石头上休息，把背后的柴靠在石头上，揉揉肩膀，聊聊天，哼哼歌。
…………
南侧山脉陡峭，去拾柴一般都是大部队，有上高年级的大伙伴，有几个男孩子，有时候会有大人跟着一起。
他们常到南山的一个山谷里去拾柴。那里发育了一条小溪，水量大时能听到溪水敲打岩石的潺潺声响，溪里的石子被磨得很光滑，女孩子们常常捡来珍藏着，男孩们则去掀开一些大石块，下面常常藏着许多在静养的小螃蟹，一见日光，急急钻到更深处。小溪一直奔向下游，在刘小珍家旁边的水库里和村里那条溪水合二为一。
南山的林木很茂盛，枯枝落叶也多，每次都能满载而归，只是过程凶险而刺激。
大家分工明确，小伙伴们捡拾地上的枯枝，大伙伴们拿着柴刀砍低矮的枝干。
“啊！阿青，你背后那棵大树上有个猿哎！”又是林开颜。
“妹妹，你虎我呢。”阿青是四年级的大姐姐了，表面装着不害怕，却还是不敢回头看的，南山里有猿这事儿大人们也是说过的。“阿英，是不是真的？”
“我刚刚只瞥到一团黑黑的，啊，我现在也不敢看。”阿英的戏做得也挺足。大伙也都附和着，装出恐惧状。
听到这，阿青可不淡定了，拎着柴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杨福那边。
“哈哈哈哈哈！阿青还不行哦！”
“阿颜，你骗我！”她跑上来，林开颜躲在林扬背后，拿他挡着，两人开始绕圈圈。
有一次，林开颜在捡树枝，只听林扬吼到，
“阿颜，快跑！有条蛇耷拉在你旁边的树上，绿色的，还朝你吐舌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直接扔了手里的枝子，死命跑向他，边跑边喊，“它追我没？啊啊啊啊！”
“快点快点！它下树了！”
“啊啊啊啊！”
林开颜就是这样，吓唬别人时特别来劲，被吓唬时从不考虑真假，直接吓得要死。
南山里地面上有好多大洞，垂直向下，黑不见底。大人们说那是无底洞，要绕开，谁要是不小心掉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会一直往下掉，而且洞壁上有蛇缠绕着，会咬你。也不知真假，但对于那些洞穴的危险性孩子们自是深信不疑的，因而从不靠近。
背着柴回去的路上，有一段坡面很陡，土质疏松，走在上面经常打滑，大家两两一对，互相搀扶着，一人在前面踩实了，一人再跟上去。
“林扬，你可别松手啊，我要是滑下去了，我也会拽上你的。”
“好，我不放手，那你可得抓紧了，别自己往下跑。”
她紧紧抓着他左手。
接下来的一段，则更危险，基本是没路的，只有一条蜿蜒的水渠嵌在山里，听说是老一辈为引山泉水修建的，水渠内澄澈的泉水汩汩流淌，孩子们侧着身，脚踩着渠边，手扶着山崖，小心翼翼地走。走到这段时，常听到阿英喊“大家慢点，等等我妹妹，我妹妹呢？阿古？”“哎，我就在你后面，没事儿。”“大家不要急，一个个都小心点啊。”阿青在最前面指挥着。
绕过这个山脊，就看到前面有一条小路，斜向下通向那条大公路，之后便都是坦途了。
…………
那些惊险而又欢乐的时光，就这样一去不返，而今想想，竟有些虚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