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开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两人正在女生宿舍楼下后面的小丛林散步,林安心今晚像霜打过一样,蔫蔫地,没点精神头,一直长吁短叹。
“我从来没觉得暑假有这么漫长。”她拉着陈真的手,又叹了口气。
“其实也就两个月时间。”说着,张开手指反握住她手掌。
他已经习惯走路握着她的手,再也没放开过。
“两个月有60天呢!”林安心又叹了口气,“哪里快了,我得从第一天盼到最后一天。”
“那你也不能刚放假就想着开学吧。”他摇摇头。
她一跺脚,甩开他的手,有些恨铁不成钢对他说:“傻子,我哪里是想开学,我只是想跟你见面而已。”想到这,她霎时顿住,转了身,拉住他瞪大了眼追问道,“你难道就不想天天见我,我们刚在一起没到一个月就要分开,这可是感情最脆弱的时候,万一,万一你要是突然不喜欢我了,一回来就跟我说分手怎么吧。”
陈真有些无奈:“你想哪儿去了?”
见她满脸难过,他轻叹了口气,复又向她伸出手,“还牵吗?”
林安心嘴撅的老高,头一扭,手却诚实地向他伸过去,紧紧地牵住了他的手。
走了一会儿,他们寻了一处没人的角落坐下。她倚在他的身侧,抬头问他:“你看过《小王子》吗?”
他摇摇头,虽然没看过,不过大致知道讲得什么故事。
“以前,小时候看这本书,觉得奇妙又诡异,但读不懂。现在我才懂了,我觉得我就像是那只狐狸,狐狸对小王子说:‘你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小男孩,和其它成千上万的小男孩没有什么不同,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你而言,我也和其它成千上万的狐狸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假如你驯服了我,我们就彼此需要了。对我而言,你就是举世无双的,对你而言,我也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你就是我的小王子,我就是你的狐狸。”她朝他看去,轻轻一笑。
他看着她,看着她的笑脸,嘴角也不自觉扬起来,只觉得心里有一个地方忽然无比柔软的塌陷了下去。
今晚的夜色被皎洁的月色照得如水般通透,也照到了人的心上。
他目光落在她莹白娇嫩的小脸上,小扇子般卷翘的眼睫毛微微颤抖,在眼下打出了一片阴影,小巧挺直的鼻子下,红润的樱桃待人采摘,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感受到他眼神的变化,移开了视线,忽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而心里却隐隐地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有了期待。
别看林安心表面上大胆开发,骨子里实际非常保守,一旦落到实际操作,直接就怂了。
她垂下眼睑,感受到他气息地慢慢贴近,掌心传来的温度,远处的球场打球的吵闹声,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跳,一切都变得晕乎乎的,分不清虚实。
紧接着一场暴风巨浪乍起,顿时一发不可收拾。他身上的侵略性,如同夏日溢出的热浪快要把人淹没,顿她几乎快被融成一滩水,浑身上下都被融化了,几乎快要站不住。
暴雨巨浪渐渐又化为了斜风细雨的缠绵悱恻,犹如雨间的燕子低飞,又如暴风雨后荷叶上的露珠滑进水塘。细细密密,拨人心弦。但很快,又开始热了起来,宛如阵雨间泛着热浪的空气,很快密密匝匝的雨点落了下来,带着令人躁动的凉意。
恍惚间,她都快分辨不出,眼前这个热得要把她融化掉的人,还是平日里那个清冷无欲无求的陈真吗?
“啊,等下。”她忽然弓起背,推开他。陈真才从迷离里微微清醒过来,看见她双手捂住衣服领口,不由脸一红,以为刚刚自己吓到她了。
只见她咬着下唇,摇摇头,露出了难为情神色,然后微不可闻的声音对他说:“我衣服背后扣子松掉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扣子?”话音刚落,就看见她眼里的慌张羞涩,她立刻移开视线,低头不语。
他瞬间明白过来,脸上又红了几分,于是立刻转过了身:“我转身了。”
“嗯。”她轻微地应了声。
他背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感觉周围的声音好像被无限放大的清晰,她可以听见旁边女生宿舍楼上传来的说话笑闹声,水房里哗啦啦的水流声,远处篮球场拍球的声音。他有些口干舌燥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轻轻问道:“好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慌张道:“等一下,它卡住了。”
他的喉咙动了动,咽了一下,张了张口,没出声,好一会儿,才试探般地开口问:“需要……我帮忙吗?”
她没了声音,许久才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陈真这才抿了抿嘴巴,慢慢回头,见她转了过去,背朝着他。他慢慢走到她背后,虽然努力用理智告诉自己冷静不要多想,可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扣上去就行吗?”
她点点头,红了半边脸,没敢回头看他。
感觉到他的手很快摸到她衣服的排扣三两下扣好,只是某人的手却并不太安分。
今夜月色撩人无比,却也没敢睁眼看地上的人们,扯了朵乌云遮了半边脸。
许久,林安心倚靠在他的怀里,听着背后传来胸腔剧烈的跳动。
“你……太坏了。”她憋红了脸。
他面上看上去依旧清清冷冷,只是微微翘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心思。
两人黏腻了会儿。可林安心一想到后天就要回去的事,再好的心情也大打折扣,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埋在他怀里闷闷道:“我真不想回去。”
他以为她说的是不想回寝室,不由轻笑:“不回去,晚上你住哪?”
“不是,我说的是回家。”
“为什么不想回去。”
身边的人突然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许久她才轻轻开口:“我跟你说说我家的情况吧。”
“我爸妈在我初中的时候离婚了,没几年就又各自组了家庭,也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当时是被判给我爸,不过他再婚第一年就有了新的孩子,今年都有二胎了,一直没顾得上照顾我;当时我刚好又是叛逆期,离家出走过一次,那次我找去我妈家。”说到这,她顿了顿,深吸了口气,继续说,“结果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你怎么来了,’,她那个语气和表情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好像在问我为什么来找她……其实吧,我觉得我也可能是矫情,他们对我不差,物质生活从未亏待我,我从小到大不愁吃不愁穿,但如果这一切的代价是没有了家,那我宁愿不要。”
她努力想让自己语气轻松一些,自己笑了笑:“都说孩子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对于我爸妈而言,我估计只是用来提醒他们彼此过去的那段人生有多么愚蠢。”
他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
她扭头问他:“跟我说说你的成长经历?”
他仰头看着天,像是不太想说的样子,随意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单亲家庭出身的穷苦学生,努力学习考上了大学。”
“你也是父母离婚了?”她不由好奇问,之前听何晨好像说过他家里发生了变故。
她感觉到他身体顿了一下,才听他平静地开口:“我爸在我高三那年在工地上工时,没做好防护措施,从楼上摔了下去,因为送医院不及时,没有救回来。”他的语气平淡无起伏,落到她耳里却是惊心动魄,她忽然觉得自己太没眼力见了,明明他就不愿意提起来,自己还非得逼着他再次撕开伤口。
她咬着下唇,眉头紧皱,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陈真见她这副泫然若泣的样子,倒是忍不住笑了,伸手戳了戳她眉头:“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他拍了拍她的手:“我不难过,我知道他只是去了另个一个地方。”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一开始,以为自己可以还可以再任性几年,等到真的意识到自己要站在前面撑起一个家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那是另一个人生的开始。”
她扭头看他,他垂下眼睑,没有再说话。
她轻轻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看着天上散散碎碎的几颗星星:“有人跟我说过,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陈真跟着她一起看着仰头看着天空,
林安心觉得氛围有些沉重,为了转移话题,她跟陈真描述起自己想象中的家:“我未来想住一个小复式,不需要特别大,四间卧室就够了,客厅一定要有一扇高高的落地窗,外面是小花园,种各种各样的花,还要养一只狗,一只猫,冬天就抱着猫围着火炉睡觉,夏天就牵着狗出门散步。”
“然后孩子暂时先不要,必须先享受二人世界,不过要有一个敞开式的阳台,周末没事就把索笑笑她们抓来一起搞烧烤吃。还有一个家庭电影院,不要电视机,每天晚上就坐在客厅看老电影。”
“至于工作嘛,我就做个自由职业者啦,不过你肯定很会赚钱,到时候你养我好了。”她笑嘻嘻地对他说道。
“你这不是米虫?”他不由摇摇头。
“我的愿望就是做一只幸福的米虫。”她大言不惭,冲他笑笑,眉眼弯弯。
说到这,她忽然开始无比期盼起未来,以前觉得遥不可及,而如今有了陈真在身边,她忽然感觉未来一下子清晰起来。于是她举起了陈真握着她的手,问他:“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吧?你答应我,永远不松开我的手。”
陈真侧过脸看她,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像水洗过的一样,清透无比。
他没有说话,但回应她的,是他攥紧她的手。
没有听见他的回应,她有些不满抬起头:“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连哄都不哄我。”
他抬起手摸上她的头发,认真说道:“轻易说出来的那不叫承诺,只有行动才能证明。”
她听了立刻笑弯了眼,埋进他怀里:“原来你也会说情话呀。”
陈真低头一笑,但笑意未达眼里。他自己知道那并不是情话,他从不轻易承诺,预料不到的事情他无法提前给别人期待。但他静静看着怀里的这个女孩,完完全全对他敞开心扉的女孩,也是第一个走进他心底的人,他忽然就涌上了一股冲动,慢慢攥紧了手,仿佛手掌里握住了两个人的未来。他有了义无反顾的信心,他凭什么就不能为她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可以用这双手,为他们去拼一个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