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劫
她的灵魂一路奔跑、飞腾！
执着的汗水灼干忘川，内心的激情照亮黄泉，坚定的步伐踏碎奈何。
她步向地狱、打翻轮回、倒转古今，只为上世许他的承诺——天涯海角陪君至。
生世轮回，他为她拭去所有光芒成为一缕残阳，却终是残阳诺雪，皆因坚持而伤了彼此。
那一世，两军对峙前他笑看敌军白刃下淡笑的她，提剑自刎。丢下了身后千万将士，倒于她怀。
血染的手指，如迟暮老人般颤抖举起。
轻点她额：“以此……为印，……下世你若不记得我……我会恨你。”嘴角鲜艳的红，如怒放的曼珠沙华。
努力看着刻于心尖的容颜，不舍、不甘……
终于血雨中倒下，眼角滑落的男儿泪，成为最璀璨的珍珠，历史洪流中越磨越亮，成为最指引心魂的天狼星。
她看着怀中沉睡的男子，苍白的绝世面容，是怒放过后的沉寂。一切诅咒在他倒于血泊中后变得清晰……
他本是桀骜的风、逍遥的云、奔腾的江，一举一动随性中略带狂妄。
犹记得当年初遇桃园，秋风团扇，翩翩少年，……如此的意气风发。
君之天下。
却奈，一曲琵琶曼舞，踏碎了谁的成事梦？本该是擦肩而过，却想挣脱命运的枷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无果，神的诅咒，生生世世烙印于他们的命盘，即使他说“我命逆天！”
……亦无可逆转。
她横刀对颈，笑颜如花，倾城之貌震飒三军，轻启朱唇：“生生世世与君绝。”鲜艳艳的红，血染了他的金丝王袍。
如此，可否允君长寿？
……
三月的蔺阳城格外的美，蓝天白云，微风和煦。阳光穿透树叶，于地上投下一缕缕金亮。
闹市中，一少女好奇的左瞧右看，小贩的吆喝、捏泥人的老翁、串红的糖葫芦……无不让她感到新奇。
看模样少女应该不过二八年华，一席红装红烈似火，面容却是格外的清雅稚嫩。未施粉黛，唯有额间一抹涂红如花开般妖娆，细看之下竟是可妖可甜，妩媚多姿。
少女转头看着身侧的男子，“月哥哥，不曾想谷外竟是这番繁华热闹。”
男子宠溺的笑笑，银发银面略显薄凉，却终因这一笑染上了些许暖色。
少女继续摇头晃脑般说道：“古有云读千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不诚欺我，书中已是繁花似锦，却是不及这现世一半。”猛然惊觉……月哥哥向来不喜她看稗官野史中的街谈巷语、江湖血雨。
悄悄的看了眼身侧……
尚好？
无恙？
虽觉怪异，却还是欢快的跑至一小贩前，盯着红彤彤的糖葫芦。
她记得书中有记载过，一小娘子胃口不济，一小生为了讨得小娘子欢喜便是送了这个。送着送着，小娘子便不顾父母之言，硬是要嫁给该小生。如此想来，这糖葫芦定是金贵的很……
小贩看着她满手的玩意儿，讨好的问道：“姑娘，可是要买糖葫芦？酸酸甜甜特好吃。”
茫茫白白间……
一句：“好的，来一串。”便顺口而出。
月魄摇了摇头，再次掏出铜板递给小贩，她已经买了快一条街了。
转身却是见她盯着手中的糖葫芦……满面愁色……
“怎么？你那风花雪月，绚丽多彩的小人儿书里，可是未曾告诉你这糖葫芦怎么个吃法？”
“啊……？”
她知道，她就知道，他刚刚明明是听见了。
恰逢此时，一小童好奇的问：“姐姐怎的光看不吃？”
呵呵，真乃人间及时雨。
不再搭理月魄的冷嘲热讽，一脸讨好的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小童：“姐姐在想，这么可爱的糖葫芦理因给可爱的人吃，姐姐看你就可爱聪慧的紧，这糖葫芦送你了。”
闻此赞许，小童高兴的接过，到过谢后直接咬下一口，真甜。
可能是楚月曼珠的眼神过于炙热，那满满的期待，就像他家的大黄狗看着他碗里的肉一样一样的。第二颗糖葫芦实在没有办法咬下去，只能尴尬的说：“姐姐给我了，那姐姐就没有了。”看着已经吃过了的糖葫芦，现在还回去亦是不妥的，可是不还回去那姐姐看起来又是如此寤寐求之……如此如饥似渴。先生教导过，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爱，如今真是小人所为了。
可是也不对啊，明明是她主动送的。如此想来……，此题无解！
楚月曼珠自是不知小童内心早已是千回百转，纠结难堪。看着那窘迫的小脸儿，只觉果真可爱的紧。
轻轻揉了揉那小脑袋：“没事，姐姐再买就是，你继续吃。”
说着将手中的玩意儿全部放进月魄的怀里，抓过他的衣袖，拉扯间掏出银两学着他刚才的模样：“老板，再来两串。”说完便将剩下的银两就着钱袋抛还过去。
饶是处事不惊张弛有度如月魄也不免几个趔趄才将那钱袋子接稳，怀里的东西却是掉了不少，看了眼周围人讥诮的眼神，赶紧蹲下低头假装捡东西。
她却是不理过往来人的惊世骇俗，也不理月魄的张皇失措。
泰然自若的接过糖葫芦，将一串递给小童：“给，姐姐看你吃的香甜，再给你一串。”
小童并未接，娘亲说过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还真是不假，今天这串糖葫芦是他有生以来吃的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更何谈香甜，“谢谢姐姐，一串就够了。”说着向她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出来太久，我娘亲该找我了，姐姐再见。”
看着小童欢快的背影，当然，得忽略那一丝逃离的味道。楚月曼珠亦轻轻挥了挥手：“再见。”
嚼着糖葫芦，斜眼瞧了一眼在众人眼神下无处躲闪的月魄：“月哥哥，小人书上虽未曾教我糖葫芦怎么个吃法，却是教了我人际之道，里面特别强调了不能揭人之短，因果报应颠倒轮回总不过瞬息之变。”说完学着小童的模样，大大的咬下一口。
“因果报应？也是，若非上辈子欠了你，这辈子怎会被你气的快死还将你当个宝。你就不能有点女儿家的端庄文雅吗？”说着负气的将怀里的东西丢还给她。
这就生气了？不就多花了他几块银坨子，月哥哥何时如此小气了？果真是男人心海底针，猜不透，猜不透。
看着已经走远的月魄，赶紧咬了一口糖葫芦，将怀里的宝贝紧了紧，狼狈的追赶。
“月哥哥，等等我……我错了还不行吗。”
虽是生气，他却还是在听见她的呼声时放缓了脚步。待她走近后本欲转身再一翻教导，却见她吃的满脸欢快，哪有一丝悔悟。
见月魄盯着自己，将糖葫芦递给他：“月哥哥可要尝一口？”
看着已然递至嘴边的糖葫芦，红烈似火的颜色，如她般温暖热诚。那一脸的期待尤为明显，也罢，她本就是个孩子，仇恨于她就如那夏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却是苦了他时而倾盆大雨，时而艳阳高照的冷热煎熬。
他人嘲也罢，笑也罢，他不还得宠着她。又何必忸怩作态般在意世人的眼色，如此看来，倒是他肤浅了。
她一直抬着头等他回应，而他却走了神。
直到发带扫过她的脸颊，微痒。
想捋捋，无奈手中玩意儿太多，着实腾不开手。
可怜的盯着月魄：“月哥哥~。”
回过神，无奈的将发带于发顶打了个漂亮的结，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你那人际之道可曾告诉你，如此失礼于人前犹如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般，愚蠢至极。”
说完顺势埋头衔下一颗糖葫芦，含笑间咀嚼负手前行。
……
呵，愚蠢至极？
看他那嘴角戏谑的微笑，还真是无比的刺眼。
“月哥哥。”一声月哥哥唤的低沉哀怨。月魄不得不停下脚步看着她：“你可知此次出谷我期盼了多久？又彷徨了多久？”
她直直的看着他，眼眶微红，却忽而自嘲的笑笑：“也是，月哥哥只知我想出谷，却不知我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彷徨过。就像个未见过世面的小娃，期待着又迷茫着。所以在谷内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在出谷的那一刻胆怯了。他人可以嘲讽我、冷眼待我。他们如何看我，我都不在乎，因为我知道，不管如何月哥哥都会陪着我，可是这一次，月哥哥也成了看我笑话对我指指点点的一人。”说完低垂了头。
听此一言，吞了一半的糖葫芦却是如鲠在喉，吞吐皆是不上不下。
他想迈向她一步，她便后退一步，想来这便是她的逆鳞了。月魄蓦然间猩红了眼：“谁敢对你指指点点，我便杀谁？”他的嘴里还含着糖葫芦，说话尤显低沉狠戾。
闻此，她将头抬起，眼里有委屈、隐忍与一丝倔强：“你我至小便相识，悉知我从小生在谷内从未出过谷，不谙世事。尚且觉得我愚笨可欺。世人不知缘由，看我又是何其不堪，何其可笑。”说完不再看月魄一眼，避开他站立的地方离去，低垂的双肩再无昔日的活泼闹腾，莫名的扎了月魄的眼。
擦肩而过的瞬间月魄赶紧上前一步，将她拥进怀里：“你明知我不是此意，你明知即使你将天捅个窟窿，月哥哥也会给你补了，又怎会欺负你。”
“真的？”她抬起了头，满眼希冀的望着他。
“真的。”
闻此：“好。”从他怀里抽出身来，“既是如此，那走吧！赶路，赶路。”
……看着她仅是微红的眼眶，风光无限好的面容，呵……她何来的逆鳞。
可，饶是知晓这是她的伎俩，他还是莫名的心疼着。
“楚月曼珠。”即使心疼着，在喊出她的名字的时候还是可以感受四周火气漫延而开。
遭了，只要呼她全名便是生气了：“呵呵，这就被月哥哥看出来了？”说完狗腿的向着他竖起大拇指：“月哥哥越来越厉害了。厉害！真厉害！”
明明骗的他团团转，还懂得给他台阶下了。佯装不在意的清了清喉：“呵，如若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穿，岂对得起你我两人的‘青梅竹马’之情，收收你那拙劣的演技。”说着敲了敲她的脑袋：“怎的出谷来越发的愚笨了，要学也得学到精髓啊，姑娘家的哭要梨花带雨般才惹人怜。”这话一出，连他自己都觉得牵强，若是从前定是说不出口的。这脸皮，如今是厚的可以和掌心茧一较高下了。想他握剑二十载，认识她不过数十年，无脸见恩师了。
“是，月哥哥教育的是。”哈腰点头，无限讨好。可是，等等……
“啥？”挽过月魄的袖子，一脸的虚假恭敬瞬间被探索八卦的狗腿精神代替：“梨花带雨？月哥哥可是看过哪个小娘子哭？”似乎想到了什么，捂住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月魄：“月哥哥不会是……”，看了眼月魄，又摇了摇头：“月哥哥不会……，可是……，又怎知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最惹人怜？”
看着那一脸精彩绝伦的表演，赶紧打断她的胡思乱想，用力敲了下她脑门：“你这榆木脑子一天到晚乱想个啥，叫你少看些小人书，回谷后必给你全部销毁。”
“啥？全销毁，那可不行，那小娘子和小生私奔还没看结局呢，毁了岂不可惜……”
月魄停下脚步。
“小娘子？”
完了，说漏嘴了。
“……”
看着那纠结的小脸，继续问道：“小生？”
“……”
“私奔？”
悄悄的瞅了眼月魄，惨了，定是保不了了。出谷前应该通宵看完的。也不知那小娘子的爹娘派去的人是否将他们寻了回来？
看着那时而小心翼翼，时而又悔不当初的脸，月魄断定她定不会自我反省，定是后悔没看完。淡笑道：“倒是精彩。”
幸福来的太突然，这简直就是魔怔。出于对故事结局的期待，她此刻竟然没悟出事出突然必有妖的道理。得意的快要飞起来。
“那可不是。”
拍了拍月魄的肩膀，勾勾手指。见月魄未动，便主动凑到他耳边：“月哥哥要是觉得精彩，我看完了就借你，你也可以学学怎么追小娘子。要是不够我那还有好多爱情修养、江湖英雄美人儿的，各种精彩绝伦，保你看了还想看。”
“如此说来，可是收藏了很多？”
“多的很，都是珍藏的精品。”
“你未出谷哪来的精品？定是骗我。”
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真的，夕雪给的。”
听此，月魄忽的停了下来，一脸正经的道：“夕雪给的。那就难办了，想来火烧是最快而又斩草除根的办法。”
说完不再理楚月曼珠，转身离开。
“火烧？月哥哥，你阴我。”
“啊，对了。还得好好看管夕雪。”
“江湖险恶不及你一半险恶。”
“……”
“~~月哥哥~~，你等等我~。”
追逐间，未曾看见街头一匹快马飞驰而来，眼看就要撞上。
月魄猛然踏地飞转，转瞬间将人稳稳的捞回怀里，于街边停稳脚。
眼神冷厉如霜般看着消失在街角的马匹，洁白广袖微拂将灰尘隔绝而开。
在底头看见那满脸狡黠的笑及锲而不舍的：“看完再毁可好？”时……，满脸的冷意不觉间化为无奈。
她很了解他，他亦了解她，奈何抵不过一而再的关心则乱。
以她的修为又岂会听不见、躲不开那马……
将她放好，盯着她满目溢彩的俏脸生气道：“不好。”
“月哥哥可是生气了？”明知对方已是气极，楚月曼珠却是蛮不在乎的再咬下一颗糖葫芦：“月哥哥如此不解风情，怎骗得小娘子跟你私奔，必定凄然孤苦一生。”
“曼珠儿……”，甚是无奈的停下脚。
看她并未在意，月魄继续说道：“下次切不可再如此。蔺阳城非谷里，这里达官显贵云集，如今边关局势又不明朗，别看这里一片安稳和谐，朝上恐怕早就风起云涌，暗流涌动。有些人有些事冲撞不得，你有要事在身，莫要去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可知？”
楚月曼珠终于一脸正色，然说出的话却叫他大惊失色：“是，曼珠知道。说道要事，月哥哥，你看这匹马通体枣红，四蹄粗壮奔跑时若离地般急速，即使满眼疲惫也精神抖擞。如若未猜错此马定是驿站传递急报的马匹。”讲到比，很是懊恼的用手中的糖葫芦指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我应拦了他，直接扮成他进宫去。还有机会将那太……。”
不待她说完，月魄赶紧捂住了她嘴巴，急切的低斥到：“你可知这是哪？到处都是宫里的耳目，莫说你拦了他，你若是敢碰他一下。马上便有侍卫杀了你。”
低笑着将他的手拿开，边跑边笑着说：“呵呵呵，倒是难得看见月哥哥气急发火的模样，夕雪没能看见倒是可惜的紧。”
“可是，月哥哥，我若想进那皇宫，又何须如此麻烦。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似乎很乐于将他逗怒然后又安抚的过程，看着月魄满脸的无可奈何，满足的哼着小曲儿一脸得意……
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总能轻易的拿捏他的情绪，她的陷阱向来也是环环相扣的，快十年了，他从未逃脱过，亦或者是他不愿逃，假若有那么一次成真呢？她于他，他输不起。
看着那活脱的背影，默默将广袖中的手收紧。
曼珠儿，你一定要一直这般无忧无虑……
哪怕穷我所有，除非黄土白骨，我定当护你一世安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