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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唐叶的厌食症越发严重,有时候她觉得是自己太矫情了,常常趁着宋景去做饭或是走开的时候,偷偷试着吞咽一些食物,可事实证明,她并没能克服那种心理。

回到修车店的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男人,唐叶在楼上,听宋景叫他:罗叔……

罗叔说正事前先拐了个弯,望了一眼楼上的唐叶:“接回来了?”

宋景顺着罗永明的目光,与唐叶对视了一眼,“嗯”了一声。唐叶很识相地回到了房间,可她从小听力就好,正好周遭环境又安静,所以即使隔着门,她也能清楚地听到楼下的对话。

罗永明这才开门见山:“郭曼死了……”

宋景淡定地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而后罗永明又恍然大悟似的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小景,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沈星恺那小子藏得太深了……”

“罗叔……”宋景叫停了罗永明的话,“我不想干了……当初说好的,只要沈尉辉倒下,我就可以抽身……”

一阵沉默过后,罗永明开口:“是为了唐叶?”

宋景并没有回答,唐叶呆在房间,看不见宋景此刻的表情。她不知道此刻的宋景,为什么沉默,她觉得这应该是一种默认,欣喜之余又有些惆怅。

“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也不会勉强。按照事先说好的,你挑个地方,我给你安排新身份……”

“云南,泸沽湖边……”宋景并没有等罗永明把话说完,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那个地方。

又是一阵沉默,沉默过后先开口的,依旧是罗永明:“小景,别这么急着拒绝,你是个明白人,再好好想想……”

而后就传来了脚步声,和拉卷闸门的声音……

唐叶呆在房间里,望着桌子上的那碗白粥和荷包蛋,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毅力,狂风扫落叶一般尽数将白粥倒进了自己的嘴里。期间好几次作恶,那些画面不停地在眼前闪现,可她知道,她不能被打败!如果她败了,那么宋景,或许也就败了……停下进食后,已经在胃里的白粥并没有就此消停,而是像岩浆一般,顺着食管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涌了上来。唐叶拼命抑制那种冲动,顾不上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了那个荷包蛋塞进嘴里不停咀嚼。因为咽喉的极度不适,眼泪也不合时宜地跑出来凑热闹,直到最后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脑袋里就像有一台机器在轰鸣,夹杂在一阵又一阵的作呕中,此起彼伏……

也不知怎么的,食物就像生活,当你懦弱地面对它的时候,它就蛮不讲理地欺负你;可当你豁出一切打算与它对抗到底的时候,它竟乖巧地顺从了……那种作呕的感觉,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唐叶全身发麻,可她能明显地感觉得到,神经性厌食症,已经不药而愈了。她走下楼,宋景和那个“罗叔”都不在了。她又走出屋子,朝阳已经缓缓升起,宋景正靠在他的机车上,眼神涣散地望着远处发呆;手中拿着烟盒,食指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着烟盒。

唐叶上前,拿过宋景手中的烟盒,从中抽出一根递给他:“要不要来一根?”

宋景没想到唐叶会出来,更没想到她会给自己递烟:“不……不用了……”

唐叶收回烟,转身望向了宋景方才望着的方向。

“其实我还蛮喜欢烟草的味道的,淡淡的。只是香烟这个东西,抽多了毕竟对身体不好……”

宋景接过唐叶手中的烟放回烟盒:“想说什么?”

唐叶转过脸看向宋景:“很多时候,喜欢的事未必就是对的事,喜欢的事,或许也会是伤害你的事……如果你现在离开,你会后悔,是不是?”

宋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他也再反复问自己,后悔吗?如果走,对这里的人和事会有遗憾;如果不走,对唐叶又会有愧疚……于是他只能回答:我不知道……

“你的很多事情,我都不清楚,但是宋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动摇自己的信念。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可以等你……”

又是“等”这个字,宋景着实不喜欢这个字,这个字所承载的内容过于沉重。他已经让她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这份等待快要画上句号了,他怎么能抹去这画了一半的句号,再次给她一个遥遥无期呢?

可他内心的纠结又存在得实实在在,沈尉辉是倒下了,可是沈星恺呢?他可以让郭曼心甘情愿地为他贩毒,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郭曼以绝后患,这已然是犯罪。更保不准在不久的将来,他又会因为其他的理由去做另外一些法外之事。做卧底的初衷,是为父母报仇,讨一个公道;而今这个身份穿久了,想要一下子脱去这个身份,一时间他竟觉得有些脱不下来了。倒并不是因为贪恋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光环,而是因为明知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便无法心安理得地抽身。

“唐叶,你可以等我多久?”

过了许久,宋景才这么问出了一句话。习惯性动作从烟盒中抖出一根烟,而后因为顾及唐叶,又重新插了回去。

唐叶笑笑,重新抽出了那根被反复取出又放回的香烟,递上了宋景的唇畔,宋景也笑,顺从地叼住了烟。

“打火机呢?”唐叶问。

宋景叼着烟,依旧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唐叶接过打火机,为宋景点上了那根烟。

“不反感了?”

“不了……”

“怎么突然不反感了?”

宋景觉得有些奇怪,又有些惊喜。

“因为有你……”

“那早饭呢?”

“吃完了……”

“哦?”

宋景突然就好像释怀了,好像阴郁许久的天气,突然洒下了日光。他抽着手中唐叶为他点上的那根烟,问她:“你都听到了?”

唐叶并没有否认,“嗯”了一声。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宋景,你想做什么就大胆地去做,只是你得答应我,要活着回来,你还欠我一个求婚不是吗?钻戒就不必了,我就喜欢这枚戒指,到时候你拿着它来找我,我会比看到钻戒更开心……”

说着,唐叶摘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交到宋景手中,补充了一句:“我再努力增增肥,到时候就刚好可以戴在无名指上了……”

宋景捏紧了那枚戒指,扔掉另一只手上的那根烟,将唐叶轻轻地搂进了怀中。

“唐叶,我不想让你再等了……”

唐叶笑了笑:“可是我们都不想再有别的孩子再重蹈你的覆辙,不是吗?”

是啊,重蹈覆辙,多么可怕的一个假设。这也是宋景所放不下的。罗永明说他是个明白人,可明白有什么用呢?明白,只会给唐叶和他带来无尽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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