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耳一听说蓝果熟了,国人和奴隶都能去岐山采摘。
他二话不说,推着家里的独轮车就按照宣传人员所说的程序,去县衙贷款。
张耳的老爹张老汉跟出来,苦劝了良久,张耳就是不听。
张老汉觉得:“铜钱是个新鲜事物,估计没多少人手里有铜钱。
“到时候把蓝果运回国都,没人买,就要欠着国府的钱!”
不管是欠钱还是欠什么,只要是欠国府东西,几辈人都还不清。
父亲的顾虑,张耳也考虑过,不过他却觉得:“爹爹,今年国府大变样,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换着法子坑隶农。
“再说了,前段时间到咱们家里借火的贵人也说了,只要响应国府的号召,就能赚到几间茅草房。”
张老汉训斥道:“你才吃过几天饭?哪知道人的险恶!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早晚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见儿子听不进劝,又不放心儿子自己去岐山,便跟着儿子一起去了县衙。
看着张耳领到了铜钱,张老汉还是不放心,干脆跟着儿子去了岐山。
反正来统计户籍的贵人们说了,只要身上有身份证明,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两人走到中午,见路边有一排草棚,张老汉上前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是国府专门为了给摘黑果的国人和奴隶,建的休息之所。
里面提供免费的开水,还有木板和茅草搭成的大通铺,可以睡个午觉。
另外还卖加了盐的黑果泥,三文钱一碗。
张老汉一听一碗的价钱,能卖三斤黑果,他想都没想,拉着流口水的张耳就去另一边,借火烤自己带的黑果。
在火堆旁边,已经有个二十多岁的壮汉,在烤黑果,他主动跟张老汉父子俩搭话道:“你们也是去采摘蓝果啊?”
张耳笑道:“对,小哥也是。”
“嗯嗯,”壮汉笑道:“我叫景芽,咱们正好一道。”
张老汉赶紧起身拱手道:“原来是景氏的贵人,失敬失敬。”
景芽道:“老丈,现在可没有贵人这个说法了,我听二弟说,现在管事儿的都叫官员或者大人。”
张老汉坐下,笑道:“那景家也是名门大族,不是我等这些泥腿子可比的。”
景芽哈哈大笑:“老丈是不知道,你口中的名门大族被国府收拾得那个惨啊!哈哈哈,想想都痛快。”
张耳忍不住问:“你不是也姓景?自家人被收拾,怎么还这么高兴?”
“小兄弟有所不知,”景芽道:“我家是景氏旁支,过的日子,比奴隶好不了多少。”
一边聊天,三个人吃过了午饭,便一起赶往岐山。
景芽对岐山很熟悉,用他的话说,他在岐山很多地方都挨过嫡族或耆老的打。
紧赶慢赶,三个人到达岐山果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张老汉和张耳已经在找地方,准备露宿。
不过景芽指着果园那边,有火把的地方道:“我二弟说了,国府管住宿的,走,咱们过去看看。”
他们走近后发现,这里跟中午遇到的那排草棚差不多,也是提供免费的热水和大通铺,同样也有三文钱一碗的加盐黑果泥。
已经有几个人在这里住下,三个人吃了点东西,便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几个来摘蓝果的人,在一名叫刘湛的官员的引导下,来到一片蓝果园,让他们自己摘。
刘湛提醒大家:“你们身上大多只有四百文钱,摘的时候留心,尽量不要超过两百斤。
“两百斤大概是,卖给你们的那些三文钱一个的筐,可以装四筐左右。”
说完,他便去监督刚送来没多久的那四百多个战俘战摘蓝果,这些战俘总是喜欢偷吃,一不留神,四五个蓝果就下肚了。
从昨天开始,他们吃饭都明显少了许多,可见是在蓝果果园里吃了个半饱。
张耳这边,摘蓝果的张老汉道:“年轻的时候,老汉我可是有一膀子力气,家主还因此赏过两颗蓝果。那滋味……”
刚说到这里,张耳眼疾手快的往父亲嘴里塞了颗蓝果。
张老汉吓得一哆嗦,手里那两颗蓝果差点掉到地上,他赶紧去看在一旁监督采摘的那位大人。
见那位大人只是笑了笑,没有抄起鞭子过来抽人,他才敢去咬嘴里的蓝果。
蓝果的鲜美和甘甜,让他的牙和舌头都有点不知所措。
蓝果的核很小,张老汉干脆把核都嚼了吃。
这时候他才发现,大家都是在一边摘一边吃,监督的那位大人并不管。
只不过当景芽往自己衣袖里装的时候,那位大人才过来罚了景芽十文钱。
景芽只好哭丧着脸,交了罚款。
于是大家都明白,摘的时候吃几个没关系,但是如果私藏,就得罚钱。
张老汉和张耳很快摘了四筐蓝果,景芽一个人摘得慢,这父子俩便去帮景芽摘。
摘完了之后,张耳才发现景芽一共摘了六筐:“景大哥怎么多摘了两筐?”
景芽拍了拍放铜钱的布口袋,嘿嘿笑道:“我二弟现在为国君效命,这个月没有发囊果,而是发了三百文铜钱。
“二弟便给了我两百文,让我做本钱,所以我可以多摘两筐。”
刘老汉对“两百文”之类的数字,还没什么概念。
张耳却已经通过这两天的耳濡目染,对铜钱有了了解,他有些羡慕地道:“真好啊。”
在果园门口过了称,付了钱,张耳等人便开始返回国都。
走到天黑的时候,张耳等三人,刚好到昨天中午休息的草棚。
三个人便在这里住下,因为张耳父子帮景芽摘了蓝果,所以景芽请他们吃撒了盐的黑果泥。
张氏父子刚开始还客气了两句,可是当黑果泥端上来之后,一人吃了三大碗。
把景芽心疼的不得了。
三人吃过了晚饭,便去大通铺休息,这时候其他贩卖黑果的人也陆续到了这里。
大家纷纷躺在大通铺上聊天。
有人开始担心今天摘了这么多蓝果,明天卖不出去。
张老汉也有这样的担心,景芽却道:“你们是怎么听的通知?
“没听国府说,如果卖不出去,国府还会以两文一斤的价格回收么?
“国府都关照到这个份儿上了,咱们赔不了的。”
大通铺上静了一会儿,有个声音洪亮的年轻人道:“那景大哥,咱们明天卖几文钱一斤好?”
这让景芽也犯了难:“卖几文钱好呢?”
张耳道:“四文钱一斤!”
张老汉立即训斥道:“胡说!两文钱买来,怎么能四文钱卖!”
张耳却道:“国府的通知不是说了么?不得超过五文钱,咱们不超过五文就是了。”
刚才那个声音洪亮的年轻人道:“这位小哥说的不错,咱们这两天也不能白辛苦。”
接着他道:“我叫水黑果,出生那年黑果丰收,所以我父亲给取了这么个名字。”
水黑果顿了顿又道:“要我说,咱们明天就到市场聚在一起贩卖。”
张耳跟着道:“对对对,价钱也一样,免得有贵有便宜。”
接着他也介绍道:“我叫张耳。”
水黑果笑道:“小哥这名字不错呀。”
“是前几天有个贵人给我改的。”
“我听当兵的刘大哥说,国君也挺喜欢给人改名。”水黑果道:“现在军中的两员大将,一个原先叫靴子,国君给改成了薛瀚。
“还有个原先叫杨二狗,国君给改成了杨朔。”
张耳笑道:“我原先也叫二狗,可惜我没那么好的福气,让国君给改名。”
张老汉则在一旁感叹:“世道真的变了啊,连奴隶都能当上将军。”
这一天他们也累了,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睡去。
次日一大早,张耳等人便起来赶路,现在水黑果也跟着他们一起走。
进了国都后,景芽带着他们去了市场。
张耳和水黑果还是头一回来这里,他们看着市场一侧的店铺里卖的东西,看什么都新鲜。
他们到了可以摆摊的区域,把蓝果从独轮车上卸下来,筐盖一打开,立即就有人喊:“摘蓝果的回来了!”
立即就有人围过来:“多少钱一斤?”
“多少?四文一斤?国府不是才卖给你们两文钱一斤么?”
“一过你们的手,你们竟然涨了一倍,未免也太黑心了吧!”
张耳见景芽和水黑果都有点犹豫,是不是要降价,他赶紧道:“我们辛辛苦苦把蓝果摘下来,又一路推到国都,四文钱我们都觉得少。
“现在涨钱了五文钱一斤!”
水黑果也反应过来:“对!五文钱一斤!”
景芽有点木讷,这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周围人便赶紧到:“哎呀呀,小兄弟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哎,四文就四文吧,来两斤尝尝。”
蓝果的买***张耳想象中要好,很快他就卖出去一筐。
这时候他又看了市场一番才明白过来,市场上人不少,但是只有他们卖鲜果,买卖不好才怪。
又过了一会儿,其他几个售卖蓝果的人也到了,才卖得慢了。
不过到了傍晚的时候,市场又来了一波穿着体面的人。
张耳见他们大方的很,也不还价,他便大着胆子叫卖了两声。
这些人都是十斤八斤的买,很快他那四筐蓝果就见了底。
直到这时候,担忧了两天的张老汉脸上才终于见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