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大胜的队伍抵达京城,万人空巷,统统涌向城门口,无数鲜花香囊纷纷往回城的军队抛。因着春闱将近,黛禾并未出门看这盛况,专心在家学习。二月二,龙抬头,也是荣祁的十八岁生辰,及冠之年,此次生辰晚宴办的格外盛大,自己外甥的及冠生辰,皇帝陛下自然是要去的,作为及冠礼帮自家外甥的戴冠人。京城有头有脸的都被请请了来,没头没脸的也挤破脑袋也想来。书院的学子先生自然也都被请了来。
去年她就是晚到的,今年黛禾特意早早就到了。她一到公主府就被带去了荣祁的书房,荣祁今日穿了郡王品级的制服,现下并未戴冠。
“今年你送我的生辰礼是什么?”
黛禾打开礼盒,是一枚鸡血石麒麟印钮闲章,底下刻“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几字,赏赐的金子一大半都贡献给这枚鸡血石印章了。
“我很喜欢。”他仔细收好,又从别处取来一支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黄玉柳树印钮闲章,底下刻着瑾瑜二字,“你我二人心思想一起了,这印章底下的瑾瑜二字是我的字迹,亦是我亲自纂刻,来京城这么久,从未见你过过生辰,我也不知你的生辰是何时,再过一月便是春闱,春闱过后你便要离开京城,这印章,你便当个念想吧。”
“多谢。”她不知这具身体的生辰八字,以前在朱府做奴婢,太过忙碌,也常常忘了自己的生日,一个奴才那会有人特意记得,渐渐的也不过生日了。
“哈哈哈,许久未见过阿祁了,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从北边带回来的礼物。”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闻行川闻行云两兄弟,二人手中抬着一个红木箱子。
“哐”箱子一侧突然落地。
“你,你,你是……”
闻行川张大双眼看着黛禾,闻行川闻行云二人长相都差不多,只是闻行川更黑更强壮些,且右眉有不大的两道交叉的伤疤,这还算寒冷的天气竟然将两边袖子撸了上去。黛禾看着门口站着的闻行川的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主动走上前去打招呼。
“临安城,朱伯杭,是青松书院的学子。”
“你…你是临安人?”
“嗯,家父是临安的富商,朱教。”
“原来是这样…”他的面色显得有些失落,但目光却还是停在她的脸上。
“大哥,别挡门口,还有箱子。”
“哦哦,我都忘了,”闻行川收回目光,将红木箱子打开,一张完整的白虎皮出现在眼前,白虎难寻,这白虎皮颇为珍贵啊,“这是我在北地的时候打的,送你做及冠礼,白虎难寻,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这底下还有些狐狸皮兔子皮,也送你了。”
“多谢。许久未见,行川愈发魁梧了。”荣祁离开书桌,摸了摸那虎皮,皮毛柔顺光滑,可见处理的极为细致。
“哈哈。”
离宴席还有一段时间,几人在书房聊了会儿,闻行云显然对长的像自己阿娘的学子感兴趣,眼睛老往她身上瞟,还特意坐在黛禾身边与她交谈。还嚷嚷着让她做他的义弟,又从送荣祁的红木箱子里顺手拿了张白狐皮塞给她,说是认义弟的礼物。一旁的闻行云荣祁看着也是无奈,然后,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黛禾就收获了一个义兄和一张名贵的白狐皮。
没过多久,就有人禀报皇上来了,今天最重要的贵宾来了,宴席自然也要开始了,众人书房,往大堂走去。大堂,皇帝皇后上座,长公主与驸马右侧落座,司仪站在一旁主持仪式,先给父母敬茶,司仪又念了祝词,然后由皇帝亲自戴上冠,仪式便结束了。
及冠礼结束,便是宴席。今年生辰请的客人多,特一选了花园来做宴会的场地,男女宾席只用一绢纱屏风遮挡。主桌坐着皇帝皇后公主驸马荣祁几人,接着便是按品级一一落座,黛禾的位置微微靠后,与书院的学子们一同落座。饮食期间,他总感觉有目光往自己身上瞟,扭头察看只看到各桌的推杯换盏。
放了焰火,天色已深,宴席终是散了,黛禾也迈出了长公主府的门,荣祁特意吩咐人给她备了回去的马车,是他平常用的马车。刚到停马的马厩,就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黛禾转身,就见闻行川带着一中年男子前来,男子长相与闻家两兄弟极为相似,只不过看起来更沧桑些,想来他就是威武大将军闻烈,闻烈身形比起那两兄弟更为高大壮硕,绷着一张脸,面色严肃。
他急忙作揖行礼,“见过闻大将军,闻小将军。”
“怎么这么多礼,说了以后叫我闻大哥就是了。”他上前虚扶,又对旁边的闻大将军说,“爹,他就是我说的临安来的朱伯杭。”
待看清黛禾长相,闻烈严肃的脸终有些松动,盯着她良久,开口,“行川既认你作了义弟,便常来将军府坐坐。”
“多谢将军,天色已晚。我先回家了。”作揖行礼,上了马车。
望着远去的马车,闻烈喃喃,“起先你与我说有人长的与你母亲一般模样,我只当你说笑,这世间哪有长的一模一样之人。刚才所见,若他不是男子,我还以为你们母亲就站在我面前。倘若你妹妹没死,也该是这般大了啊…唉…”
闻行川沉默良久,终是开口“走吧,爹,该回家了。”
谢过车夫,黛禾回了院内,净室清理完自己,打开书桌上的盒子,拿出里面的闲章,沾了印泥,印在她以前收好的画上,红色的瑾瑜二字印在黑白的画纸上颇为抢眼,晾干收好,上床歇息。
黛禾今晚又做梦了,年幼的她坐在一高大男子的肩头,揪着他的两只耳朵,嘴里喊着“驾”,男子笑道,“大马要走了!”一时间,稚嫩和爽朗的笑声与驱马声充斥梦中,睡梦中的黛禾嘴角也含着一丝丝笑。
三月初一,春闱开考,为期两天。黛禾顺着赵公良的马车去了考试院,下了马车,就见考试院门口父母兄弟姐妹之间的关怀叮嘱,黛禾在人群中搜寻着熟悉的身形,他正站在马车下,长公主与驸马在马车上叮嘱着什么,似是察觉到黛禾的目光,他转身,与她四目相对,她仿佛被抓包,仓皇收回目光,与周实一行人进了考试院。
结束了两天天的考试,她也要准备收拾行李待成绩出来后回临安城了。批改试卷要些时日,约莫十天后便会出春闱成绩,黛禾连着几日都未出家门,收拾着家中物品,清理院子等等。荣祁连着几日都会来找黛禾,一坐一下午,偶尔蹭顿饭,看着她收拾,亦或者帮着小忙,偶尔说起一两句话。
这日晚,东西已经收拾差不多了,二人终有时间坐下来聊聊天。黛禾洗完最后一个碗,泡了柠檬花茶往房中去,二人坐在榻上。
“明日便放榜了…”荣祁饮了口柠檬花茶道。
“嗯,阿祁可有想去的部门?”
“吏部吧,舅舅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那先祝你官途顺畅。”她举起茶杯,二人茶杯相碰。
“你何时回临安?”
“后日吧。”
“这般着急?”
“嗯…有些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她垂眸,掩下情绪。
“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他起身,理了理衣裳,走出房门。
“慢…走”她轻声低喃,二人的缘分或许今日起就断了,他们二人始终是两条平行线。她起身,收拾好茶具,走向大门插好门闩,刚插好门闩,急切的敲门声就响起。
刚打开门,荣祁就闯进,双手抵在门后,将她圈入怀中,“我心悦于你。我对你…不被这世人所接受,但我还是想这么做。”说完,猛的抱住黛禾,把她的身子紧紧箍在自己怀里,黛禾并未挣扎,也抱住了他,闭眼,贪婪的吸入他身上的清香,后日,她便要启程回临安,二人以后便无瓜葛了,她便奢求这一次就好。
良久,荣祁松手,他看着眼前这个面色红润的男子,终是离开了。
第二日巳时,放榜,考试院门口的放榜处挤满了学子。黛禾在人群末尾,艰难着看着榜上的名字,荣祁将她提到马车上,“你我在马车里等着就是,我已吩咐人去帮我们查看。”
想起昨晚的事黛禾有些不好意思,她瞥了荣祁,见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放下了对自己的心思,她也调整呼吸,朝窗外看,等着那报信儿的人儿。
报信的车夫满心欢喜的跑来,“公子,公子…中啦…”
“如何?”
“公子中了一甲第三名,黄明端黄公子一甲第一名,宋公子二甲十三名,朱公子二甲第十名,都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