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祁目送她进了巷子,又骑马往皇宫去,今日城门口之事他定是要告知他舅舅的,从上书房出来,又去太医院找太医要了痔疮膏,准备下午带给黛禾。
这边黛禾回到小院内,烧了热水准备清洗一下自己,将墨色对襟褙子仔细挂好。刚解开衣裳,一支白玉簪掉落,她眼疾手快接住,是之前荣祁给她防身用的玉簪,小心与褙子一同放在一起。脱下衣裳,浸入热水中,身上的酸痛感好像消失了一些。清理完毕,又打了热水洗了衣裳,给自己下了碗面,吃完热乎乎的面,窝在床上睡了一觉,地牢里实在不适合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日头已经下落,橙红色的霞光映满天空。院门处传来敲门声,黛禾穿了衣裳起身开门,打开院门,发现是荣祁。黛禾带荣祁入堂屋,荣祁落座后,她去烧水准备泡茶。趁着黛禾出去泡茶的空档,荣祁也仔细打量她住的院子,院子不大,未见一名仆人,屋内摆设也颇为朴素简约,院子里的竹竿还晾着衣裳,就包括他的那件墨色对襟褙子。见黛禾在厨房烧火的模样,倒不像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听人说他们朱家家风崇尚简朴,看着倒不像是假的。荣祁心里也确认余伯杭(黛禾)此番来青松书院读书是为取得一番成绩。见黛禾提着茶壶进来,荣祁从袖中掏出一小罐,放到桌上,推到她跟前。
“这是太医院的痔疮膏,据说效果极好,我特意带来与你”
“咳咳咳”正喝茶的黛禾听到这痔疮膏呛的面色红了起来,也不知是呛的还是尴尬的“多谢郡王费心”
“无妨,那日发生了何事,如何被掳的你可否说说”
黛禾缓和了脸色,与他说起来龙去脉。
“原是如此,那日应是我守着洞口才是,是我大意了”
“郡王不必自责,我这次也没什么事,还要多谢郡王救了我。”
“嗯”
两人说完陷入沉默,两人都不是会主动攀谈的性子,屋内只剩下喝茶声。
“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府了”荣祁起身
“我送郡王”
“嗯”
黛禾也起身准备送荣祁走,走到半路忽然想起什么,匆匆跑回卧房内,出来时手中多了根簪子。
“这是郡王交于我防身之用,既然我已经平安回来了,此物贵重,理应归还”
荣祁从她手中拿过玉簪继而插在她无任何装饰的发髻上,“便赠予你防身罢。”
“这…太过贵重了…郡王你…”
“朱伯杭朱公子在么?”黛禾正打算将头上的发簪扯下,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是名官兵,官兵见荣祁在这儿也是一愣。
“拜见郡王”
荣祁看他身上装扮,目光掠过腰间的腰牌,“嗯,你前来可是为了今日城门之事?”
“回郡王,是”
听到官兵的回答,荣祁转身又对黛禾道:“你安心,应是大理寺的官兵传你去问话,你先和这位大人去,天色已经晚了,我先告辞了。”
“郡王走好”
荣祁出了门,黛禾与官兵前去大理寺问了话,问了事情经过,不过她也不知道她当时身处何地,之前全都是待在地牢,后来出门也被蒙住了眼睛,尽管黛禾一五一十的据实相告,大理寺也是一无所获,只是加强了城门与官道的管控。为了加快破案速度,黛禾还是捡起来了以前的手艺,用炭笔凭着记忆画了几幅送饭人的人像素描,众人见她这技艺也都大吃一惊,这画法他们从未见过,这画像画的逼真立体。
“这叫素描,是西洋画法,额……我爹的客人可有西洋客人,我爹请他们教我的”
众人听了打消疑问,朱家是临安首富,有几个西洋客人也不是怪事。又多画了三张,打算贴在四个城门口当通缉令使,画完画从大理寺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
第二日,城门口贴上新的通缉画像,众人见此次通缉像与以往颇为不同,向贴像的官兵打听,官兵也只知是从大理寺出来的,大家也都以为来了新的画像师傅。今日是清明第二日,城外早上有蹴鞠比赛,参赛人员大都年轻学子,惹得不少年轻姑娘争相前往,比赛结束,今年青松书院靠着武班学子摘的桂冠。黛禾今日一觉睡到中午,并没有去城外观赛。
清明假第三日,也是清明假最后一日,晚间集会,街上灯火通明,人流拥挤,清明节有一习俗,插柳,女子头上簪柳,男子身上配柳。插柳本是本是为了纪念神农氏,后又有避邪之用,柳同“留”,有惜别之意,最后逐渐变成表明心意之用,所以清明假最后一日的集会,众多男女若见心仪之人赠柳枝,对方若收了,也是一桩美谈。
黛禾以前在临安作为奴婢并没有参加什么集会,听闻这习俗也出门长长见识。顶上挂着的花灯纸扇,街上的杂技表演,摆摊的小玩意儿无不透露着属于这个时代的特色。路上也有几名女子朝她递柳枝,不过她可不好接受。走的累了也想找个铺子歇息。
“朱伯杭”
黛禾正往人群中走,忽的被人拍了肩膀。她转头,看见闻行云,作揖“闻助教”
“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走的累了,想找处酒馆歇息。”
“今日集会,小酒馆人大都满了,我在矾楼定了位置,你要是不介意便一同前往吧”
黛禾想了想,便也答应了,自己只是去坐着休息会儿,应当不碍事。二人路上相处的倒还算融洽,不过大都是闻行云在问,黛禾回答。
快到矾楼时,就见一女子在矾楼门口站着,周围几个外套婆子围着,女子一双眼睛往四周飘着,应是在等人。女子一身粉色罗裙,梳双螺髻,头带同色桃花冠,显然是是精心装扮过的,不少路过的人纷纷投去目光。
“二堂兄”那女子见到闻行云满脸喜色。
“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同你说过今日有事”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诓我,不过是求你帮个小忙推三阻四”
“别杵这里,我们进去吧”又对身后的黛禾说“走吧,我订了包间”
那女子见到闻行云身后的黛禾,满脸惊讶,指着黛禾的手微微颤抖,身边的婆子也皱眉,“你,你…你是…”
“这是临安城的朱伯杭朱公子,是青松书院新进的学子”闻行云不悦地拍掉女子的手,又对黛禾道,“这是我二叔的女儿,闻青禾,她失礼之处你多担待”
“嗤,不过是个商户之子,还需他担待”听了自家堂兄的话,闻青禾的脸色稍微好些,她自是听说青松书院今年新收的学生都是塞了钱进去的商户之子,有些不屑。
“闻青禾,慎言!”
“你凶我?我可是你亲堂妹,他只不过是……”
“闭嘴,再闹我就让婆子绑着送你回去”
闻行云严肃的脸色让闻青禾闭嘴,一言不发,只低头扭了帕子,见黛禾面色无异,装着刚才什么事没发生过的样子,请黛禾一同步入了矾楼。包间内,只他们三人,闻青禾坐立不安,一直看着门口,闻行云将菜单递到黛禾跟前让她点菜,目光一直流连她脸上,看的黛禾心里发毛,黛禾推却,她真的只是略坐坐就走…
一杯茶喝完,黛禾起身正准备告别,包间门打开,正是荣祁宋朗黄明端一行人。
“郡王安好”闻青禾一见走在前头的男子就往前凑,脸上带着羞涩,手指一直绕着粉色的手绢。
“哟,青禾妹妹,今日的装扮真是好看”宋朗往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帮荣祁挡住闻青禾的“进攻”。荣祁顺势在闻行云与黛禾中间坐下,他眼睛略带愠怒地看着闻行云,闻行云回他一脸无奈。
“那是自然,我特意为了今日新做的衣裳”脸上满是羞涩与喜悦,目光丝毫不离荣祁,想往荣祁那边走又被宋朗不经意间挡住。她见荣祁在自家堂兄和“余伯杭”当中落座,脸上满是失望。几人落座,坐在闻行云另一边的闻青禾眼神不离荣祁,落到黛禾脸上时目光透露着不满,黛禾看了刚才那一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自然是冲着清河郡王来的,她不想卷入别人的感情纠葛中,起身与众人告辞,逃离是非之地。
出了矾楼,感觉身边的空气都好了,往热闹多的地方去,集会大都大同小异,杂耍猜谜还有一些小游戏,黛禾来到一个摊子前,是个猜字谜的摊子,摊子前挂着平安符,平安符的穗子上就挂着谜语,猜对了就可以把平安符拿走。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黛禾随手拿起手边的谜语,沉思良久,打算换一个谜语。
“是风字”
“这位公子答对了”摊主摘下平安符递给答对的公子
黛禾转身,荣祁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自己身旁,“郡王,你怎么在这儿?”
“咳,出来透透气…”
黛禾见他面色不自然,心中了然,“郡王莫不是躲着闻姑娘?”
“嗯”
黛禾原以为他会狡辩一下,没想到这么痛快就承认了。黛禾见荣祁身后不远处的人群中出现一抹粉色身影,不是她无意间见到,实在是那女子身边的婆子为了防止别人磕碰到自家小姐挡出的一个圈太显眼。
黛禾拽着荣祁就往摊子旁小巷中走去,荣祁正看着其他谜底,也是一惊,跟着黛禾往旁边的小巷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