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渝带我见的“顾客”有点特殊,其中有几个人在我还是江陵经纪人的时候见过几次,那时候所在的公司好像和他们还有过商务上的来往。反射性地向陆渝看去,他脸上果然是那副“如我所料”的表情。那几个人自然认出我,看我是陆渝带来的,都心照不宣地朝我点头轻笑。我亦回礼,看着他们,不由好奇这条罪恶的交易链到底蔓延到了什么地步。当初被警方选择作为线人,会不会也有这部分原因…如果是这样,警方又掌握了多少呢…
包厢里形形色色的男女身影交叠,各色的灯光在每个人面上轮转闪烁,每一次都映照出代表不同欲望的表情,在混乱嘈杂的气氛下格外扭曲。再看觥筹之下,那几个“熟人”在陆渝和其它二人面前阿臾屈膝的样子,我的胸腔一时间仿若被抽空,莫名有些喘不上气。
记下包间里以前没见过的另外两人的面部特征后,我便找了个借口出去,里面混杂的气味和视觉冲击过于强烈,我的五感非常不适。
陆渝在我出来不久后也跟了出来,我从洗手间走出来,他就站在走廊的岔口满脸笑意地欣赏着我满脸不悦稍显狼狈的身形。他从包里掏出一支烟递到了我面前
“缓一缓?”
想起自己曾经立下的会抽烟的人设,我突然好后悔。刚从那个包间里出来还没呼吸上几口新鲜空气,我就又要为了维护我的人设牺牲我的肺部。被自愿接过那只烟,陆渝很贴心地为我点上,刺激的味道一瞬间溢满鼻腔。
啊…好熏啊……
看着我微微发红的眼角,陆渝又笑,似乎每一次我表现出不悦或是伤怀时他的心情总是格外愉快。
好变态……
虽然受不了他那样怪异的眼神,但这却给了我一个趁机放下烟的契机
“你这样看着我…是几个意思?”
将两指间的烟朝地上一扔,顺便踩灭,语气虽然平静,确很容易从我的肢体语言读出不满。
“没什么,觉得你…还挺可怜。”这样说的他脸上可没半点同情的神色,相反越发嘲弄。
这货的快乐从来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吗?
“我的可怜,好像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吧?”
他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刚刚那几个人看见了?你是认识的吧。”
“以前见过一面,怎么了?”
“你现在是不是有种…被颠覆的感觉?你以前纯洁干净的世界其实和我们早有联系,而且关联还不小…”
这意思…看来圈子里和陆渝这类人接触过的不在少数…
“失望吗?”
失望…算是吧
看着原本在圈子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在陆渝和其他人面前摧眉折腰的样子,这个心理落差不可谓不大。
“他们…那个东西真的那么强大,强大到让他们放下自己一身傲骨和荣光,为了它,在你们这样的人们面前奴颜婢色,摇尾示好。”
陆渝向后一靠,斜倚在对面的墙上,自己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极为轻蔑和不屑“他们,傲骨?这种东西他们有过吗?不过是优越的出身让他们在常人面前多了傲慢的资本而已。在我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他们什么都不是…”
我没有说话,若他们真的只是酒囊饭袋外强中干,又如何能够在竞争激烈的圈子里立足这么久。我想我现在不忍不甘真正所伤怀的是看见他们在药物的作用下尊严被他人践踏还要悦色以对,失望的是他们遭人牵制耍弄却无可奈何逆来顺受。药物腐蚀的除了他们的肉体,还摧毁了他们生而不可缺的骄傲,以灵魂为代价,一旦沾染永堕深渊。对他们,除了失望,想来更多的是悲惋痛心吧…
说来可笑,我忽然不想把警方给我的任务仅仅只当做一个任务了……
“对了,以前你接触的下家从你手里买的都是半成品,怎么这次直接接触买家了?可靠吗?”这句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陆渝之前就秘密和牧野做了交易,现在又转手接触其他环节上的人,分析他和陆家那位长子关系,不难猜出他现在不过是在扩张自己的实力,看来不久以后他和家里那位是必然会有一争,这一点以后说不定可以利用。现在有此多余一问不过是不想继续刚才那个容易牵动自己真情实感的话题,毕竟情绪在这种东西并不像理智那样那么容易好控制,动多了难免露出破绽。
“话题转得够生硬的…逃避貌似也改变不了自己刚刚亲眼所见的事实吧…”陆渝显然不想把方才的话题轻易揭过,但是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我不太看得明白。
“我就是不想提,你要怎样?”克制中的那一丝不耐烦拿捏得恰到好处,话刚落转身拔腿欲走,果不其然被他拉住。抽了半截的烟递至唇间,他没有因我刚刚的态度产生半点不悦,反而多了几分快意
“不喜欢那里面的气氛就别进去了,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再来找你…”
等他走远,我立即吐出嘴里的半根香烟。既然陆渝开了口,我自然没必要委屈自己,回去败自己的心情。挑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我开始梳理目前所知道的和陆渝有关的人、事、关系。
陆渝的家庭,杜氏,牧野,还有刚刚那些人,牵扯涉及的范围不可谓不广啊,除此之外,昨天无意间听到的关于陆渝要接的货我现在没有什么头绪。
片刻后,桑格找来,说陆渝还要在陪那些人一会儿,让他先带我离开,我趁机打探起了货的事情
“哟,桑格大忙人,昨个儿天聊到一半突然走了,这么快,今天就忙完了?”
桑格听出我的调侃,傻傻笑了笑“嗯,昨天那事比较重要,但不用太多时间,所以弄的很快。”
我故作惊讶
“你老大不一直是把东西送到指定位置让买家自己提货的吗?平常这种事不都也用不着你亲自做,昨天这是去突击查岗‘微服私访’了?。”故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利用人的纠正心理,当人从别人嘴里听到一个错误的事例且这个事是自己熟知且肯定的事实时总会下意识纠正,而这个被纠正事实才是我想听的。
“没,姐你误会了。昨天接的那箱东西跟用来买卖的货不一样,是别人拖陆哥帮忙运送的。”
箱?帮忙运送?
“你逗我呢?就一箱子东西你们那么多人出去,那箱子里装的是黄金啊,要你们这么多人才抗得动。”
桑格再次开口纠正“不是,拿那个货的规矩就是这样。我们每隔个把月会去一次,每个人拿一箱放到指定位置就行,最后老大会自己亲自拿走其中一箱。”
看来这个东西的运送中间经过了不少中转,到底是什么需要用这样周密的方式去运送,陆渝对自己卖的货都没那么用心啊…
“就一箱东西而已,你们用得着这样‘大材小用’吗?”
桑格听到我刻意的质疑反而有些急了“虽然我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肯定有它的道理。陆大哥说过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按规矩办事,总不会错的。”
说的不错,凡事都是有它的道理的,可惜你也不知道这个“道理”是什么…
“行,行,行,我不质疑你心里那个伟大的陆大哥就是了。”
啊…
心口不一的感觉好难受,感觉自己离精分不远了…
回去之后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想着接下来的事情,一直没有睡着。深夜时分,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动向,随后房门被一脚踹开。惊而坐起,在黑暗中紧紧盯着门口攒动地身影,看清是谁后才疑惑出声
“陆渝?你…找我有事?”
陆渝没搭理我,在一片黑暗中慢慢朝我走来。走进后他身上那股酒精和香水味混杂的味道便浓了起来,我向后移动身子,却被他一把拉了过去
“周…周荆杰和你什么关系?”
“……”那群人那么八卦的吗?连这个都和陆渝说。沉默片刻,我如实告诉陆渝“他是我前夫,怎…怎么了?”
肩头倏然一沉,陆渝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到了我身上,耳边随即传来一阵支吾不清的发音
“你…那你…你对他…你现在…你…还在乎…这段关系吗?”
他这是醉了?说话说成这样,看来醉得不轻。
虽然整句话断断续续,听得比较费力,但大概是个什么意思我还是get到了。
“自然都过去了”
他似是不信,仰起头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被问得莫名其妙的我极其缓慢的点了两下头,刚点完就被陆渝摁住双肩重重向后一推压至身下。温软的唇瓣贴了上来,我赶忙去推他。察觉到我的动作,陆渝微微抬头,低声反问“你刚刚不是说不在乎了吗?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逻辑上说不过去呀。
“我什么时候…说…我、愿意了…”任我如何挣扎,他自巍然不动。最后力气耗尽,既然反抗无效我干脆不再乱动,为下一次发力蓄势。
黑暗中两双眼闪着弱弱幽光,陆渝的指尖擦过我的唇腹,轻柔小心地一圈圈摸索描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只听他低吐一句
“你的反应告诉我你并不讨厌我碰你啊,你刚刚是在故作娇羞吗?”
我可去您的吧…
我反应多了去了,哪一个反应告诉你我不讨厌你的接触了,还娇羞,你想象力怎么那么丰富呢?!
蓄力,发力,然后…
半点用也没有!!(╯‵皿′)╯
重复个三四次后,依旧没有任何效果,我脆弱的意志力就此被打败。佛了,彻底放弃了,看来今天是不得不失身了(▔,▔)(好想抽根烟冷静一下,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之后黑灯瞎火,半推半就,摇摇晃晃,恍恍惚惚,第二天就到了……
醒来以后只见陆渝已经在盯着我看了,嘴边浅浅的弧度原本是一个挺温暖的笑容,但放在陆渝身上配合此情此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么诡异。
“你这样看我多久了?”
他微微摇摇头“我也刚醒没多久。”
昨夜种种,历历在目,还真应了他那句话,我好像真的不太讨厌他的触碰。
想什么来什么,陆渝忽然凑近亲了亲我的唇角
“我就说你不讨厌我的触碰,昨晚…配合得不错…”
轰~!
一日之计,堂而皇之,这车开得好突然…
还有,但凡生理反应正常的人都经不起他那样这样又那样的撩拨吧,而且…而且…就陆渝的外貌条件而言…的确当得起优秀二字…(心虚(′`;),被美色所诱的我一时没把控住…哈哈…但我反抗过了,这不没用嘛(;?_?),虚……)
不行不行,以后这种意外不可以在发生了(内心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花痴小人儿:但这…好像也由不得我,嘿嘿,(ˉ﹃ˉ))
“想什么呢?脸上表情变化那么复杂。”
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被两个矛盾的小人来回拉扯的我没做多想脱口而出“在想昨晚的事。”
等我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个什么后已经晚了,只见陆渝明明脸上写满了愉悦开心,却还偏偏傲娇地口不对心道
“就算记忆深刻,也没必要回味那么久吧。”
“……”突然感慨三思而言的重要性。
为了缓解自己尴尬的处境,我随意扯了个理由和陆渝拉开距离,他也没拦着我,只在我身后对我道
“下午带你去个地方,你准备一下,我们要在那边呆上几天。”
“嗯,知道。”
陆渝去的地方是一座偏僻的村庄,村庄四周种植着大片艳丽靓丽的罂粟花。有此一行是因为受到这个村庄“主人”的邀请,希望陆渝帮他出售他的“产品”。
进去不久,村庄里一个年纪挺小的孩子就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挥舞着小手牙牙喃喃“姐、姐,糖,糖糖?”
这是找我要糖的意思?这…我也没糖啊……
不远处的陆渝看着我无措略显慌乱的样子,走了过来,掏出兜里的糖递给那给孩子,很有爱地捏了捏那孩子没有太多肉的脸
“回去吧,小东西。”
刚说完一个穿着当地服装年纪看起来有些大的妇女跛着腿跑了过来抱起孩子,连忙向我俩不断鞠躬,口中重复的我听不懂的话应该是在向我们道歉。
陆渝摇摇手,用当地语言和那位妇女交谈了几句后,那妇女便抱着孩子走了,走之前陆渝又把兜里的糖分了一部分给那个妇女,小家伙则在他母亲的怀里不断朝陆渝挥舞着双手,陆渝也极有耐心地配合着小家伙的动作。
看着陆渝,我忽然觉得他这一刻给人的感觉非常温暖,仿佛一棵立在晨曦下茂盛的大树,亲切自然又和谐。
他的周围好像有光环…
不不不,连忙摇头,我一定是水土不服,产生错觉了。
见到村庄的主人,我一样照旧记下面部特征,之后的事情便没参与。晚上村庄里来了另一群人,他们穿着迷彩服,人手持一把武器,一路呼喊大叫着下了车。
为首的军官旁边站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又紧紧抓着身旁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好一副强抢民女的场景。
过了一会,又有另一辆车开了进来,但这次从上面下来的却是一群穿着暴露的女人。先前下了车的男人们纷纷拥了上去,一个个急不可耐地抓过那些女人就开始上下其手。这场面,真是格外“壮观”呐…
为首的军官显然之前就认识陆渝了,见到陆渝后主动上前打起了招呼。跟在陆渝身后的我习惯性地去记那人的面部特征,盯着他看的时候恰逢他也像我投来不善的目光,各中意味不言而喻。不过有陆渝罩着狐假虎威的我完全没带怕的,管他怎么看我,只要有陆渝在他应该不敢拿我怎么样。
随便寒暄了几句之后陆渝便拉着我离开,去了旁边的排楼。村庄的主人陪着军官在排楼前方不远处的中心空地同那些血气沸腾的士兵们一起狂欢,气氛在一具具交叠碰撞的躯体中伴着各种嘈杂的声音显得格外热烈也格外糜乱。看着一个个被一个士兵放开后,又很快被其他人拽走压在身下的女人,我不自觉皱起了眉。
“不舒服就别看了。”旁边的陆渝面无表情地看着中央那副场景,一副早就司空见惯的样子。我顺遂地背过身去,叹了一句“同情心这种东西,好伤神…”
陆渝闻言疑惑加好奇地凑了过来,眼神奇怪且不怀好意,没开口我就知道他要说的不是好话“你是不是对同情两个字有什么误解?”说着随意指过下方中央中的几个女人“你对她们不是同情,你写在脸上的东西叫做厌恶,你只单纯的觉得这种场景恶心,觉得她们恶心…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完那番话以后我非常不舒服。可能是被他的污蔑气的,也可能他真的戳中了我内心深处最为真实的想法,而我也确实是恼羞成怒…
如果真是和他说的一样,那么我曾经对旁人淡漠无所谓的态度不就是是骨子里自带的冷血,天生的冷漠?
想着不由自嘲,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伪装的多了,导致我现在内心真实感受反射到面部时出现了偏差。一定是,一定是……
话显然是聊不下去了,我刚走没几步就看见之前军官旁边那个年轻人拖着刚刚那个女孩往村庄主人为军官准备的房间走。路过他们时,那女孩突然抓住我的手臂,跪在我面前不断祈求我帮她。拉开她的手时我不知到出于什么原因朝正在往这边靠的陆渝看了一眼,随即淡淡道一句“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
这可不是冷漠,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我在这里的处境和她差不了多少,说难听点同样都是被一个男人带来的附属品罢了,虽然我这个“附属品”的情况显然比她好得多,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作为“附属品”的本质。
陆渝走到我身边,担着我的肩轻轻耳语一句“走吧,回去休息吧。”
年轻人朝陆渝点头问好后,眼神也不觉停留在了我身上。这个眼神可和刚刚那个军官不一样,戒备且警惕,又夹杂锐利,就像丛林中盘起身子时刻准备发动攻击的毒蛇一般,看得我非常不舒服。于是乎我很自觉地往后微微退了两步,以示弱的方式换取陆渝帮助。
“虽然我管不了你主子的眼睛随意乱瞟,但你要是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放哪的话,我不介意帮帮你。”说着紧了紧我的肩投去警惕的目光以“宣示主权”。
那人闻言收回目光,朝陆渝说了声抱歉便接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陆渝和我被安排在了楼梯最右边房间,而那位军官的房间则在最左边。整排楼并不是很长,我们的房间和军官房间隔得也不算远。夜半忽然传来几声像是重物坠地声音,我不由感慨“这动静闹得可真够大的。”边说边指着自己脸朝陆渝道“现在,是真的同情。”
陆渝嗤一声没搭理我,解下外套就朝卫生间走去,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一段时间后,陆渝的声音再次传来
“帮我递一下箱子里那件白色的汗衫。”
打开他的箱子,那件衣服非常醒目的放在最上方,旁边还放了一小瓶白色的糖,形状和早上的不太一样,不过打开瓶盖闻了一下后发现这也是柠檬味的。
“这人怎么带那么多糖…”
把衣服递给他后,我从瓶子里倒出了一颗糖,刚轻轻舔了一下还没完全放进嘴里,从卫生间出来的陆渝就大步流星地冲到我面前抢走了我手中的糖片。我瞪大眼睛看着陆渝十万火急的样子,一千个摸不着头脑
“不就…一颗糖吗?而且我只舔了那么小小的一下,不至于吧……”
只见他立即给我倒了杯水,让我赶紧漱口。闻言我立马照做,对那瓶白色的“柠檬糖”不由暗恐:这难道其实是什么致命剧毒!
那我得多漱几遍!
陆渝重新盖好那瓶“柠檬糖”后,大概是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有些过,于是面带些许愧色走到我面前低声道“那个东西不是糖,是一种药。”说着眼神一瞬间凌厉起来,看向那瓶东西“它的用心可比毒品险恶多了…”
这么紧张,这副表情…这药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道!这就是桑格说的陆渝帮别人运送的东西!
陆渝说它用心险恶…它是用来做什么的?故意做成甜的还是柠檬口味,受众是儿童吗?
……
我们在村庄大概待了三天,陆渝和这儿的主人谈生意的时候我就在村子走动。村庄中有很多年纪大小不一的孩子,他们三两结伴无忧无虑地在村子里嬉戏玩闹,看见我,胆子大的孩子会主动走过来向我要糖果,而我每次都只能抱歉地笑着朝他们摆手,然后葡萄一般黑不溜秋的眼珠转转,朝我一笑,又返回自己的队伍里。一个人坐在田边发呆的时候也偶尔会有女孩子跑过来,拿着一小撮摘来的花草羞怯地递给我后娇滴滴地跑掉,然后我看着这纯真的举动不由发笑。
“你很少这样笑。”走过来的陆渝顺手摘了一朵野兰花,插到我的发间。
拨弄着手里的花花草草,我依旧保持着微笑,回答道“只是觉得她们很可爱而已。对了,我们下午就要回去了吧?”
“嗯”说着又薅了一根脚边的草编了起来“你觉得这些孩子的以后会是什么样?”
我愣了愣,看着田埂里鲜艳的罂粟花,没说什么。陆渝把手中编好的草环套到我的手指上,继续道
“运气好的孩子能够安全地长大,留在村庄,继续替这儿的主人种植罂粟。运气不好的,男孩子里有的可能因为不小心得罪到这儿的士兵,就此失去生命;还有的被拉入当地武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丧命。至于女孩子,能活下来的,多数结局和你昨天看到的那些女人差不多。等新人取代她们以后,她们才会被送回自己的村庄,为这儿的主人继续工作。他们没得选,出生在这片土地上就注定了他们可悲微小且没有人在意的一生…”
不明白他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的我疑惑地望向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浅浅笑了笑,又摇摇头“因为在出身这一点上,我和他们一样没得选…”
此言一出并没有让我对他有半分理解或是同情,出身的确是不能选择的,但要把他所做过的一切全然归咎于他的出身未免太过荒唐了。他弱小的时候可能是迫于无奈,但以他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悬崖勒马及时收手,出身绝对不是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黑理由。
心中觉得陆渝所说荒谬可笑的情绪有些强烈,脸上的轻蔑讽刺的神情一时没收住。陆渝见状伸手戳了戳我向后扯长的嘴角“表情收着点,话还没说完呢。”
“虽然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我从来没有怪过它。既然没得选就只能接纳,于是我遵守我世界的法则,并且在这样的世界里强大起来,然后就有了今天的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或是同情,毕竟在我眼里对方可能才是需要被同情的弱小的一方。”说着,单手掰过我的脸,一改方才的语态,向我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吗?”
被迫嘟起嘴的我用力摇了摇头,然后使劲向后把自己的脸从他手中脱出。忙着揉脸的我只听他一声轻嗤
“你果然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没什么自觉。我会和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和我是同一种人,虽然我们的成长环境说得上是天差地别,但我们都共同信奉着强者为尊的法则,所以对那些比我们弱小的人,从来不会有同情。三天前那晚是这样,在金燕巢的时候也是这样。你那天会失望,不过是因为看见自己曾经所认为的‘强者’就那样轻易地被我踩在脚下,你心里接受不了而已,我的同类…”
三天前那晚出现过的熟悉的感受再次涌起,我哑然无言,同样的疑惑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我…真的是他说的那样吗……
两相无言的坐了一会儿后,我低低问了陆渝一句“如果可以你愿意换一种方式奉行你的法则吗?”
陆渝揉了揉我的脑袋笑道“‘如果’这种东西,不存在的。”
我收起刚才的情绪,勉强笑了笑“是啊,不存在的。”
说完随陆渝随一同起身,跟在他身后朝排楼的方向走去。低头摩挲着手指上的草环片刻,随即将之扯开撇到一旁。
陆渝,或许我真的是你说那种人,但有句话说的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
抱歉
我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