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个世界,李辉的父母在一场意外事故中已经双双丧生。算起来,他在那里还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牵挂。在哪里生活不是生活?所以,他能够安下心来与吴晴厮守,为自己这个小家的未来精心经营。
他很快就认同了吴缘这个新身份。
他本来就是个专业技能高超的外科医生。虽然离开了那些高科技检测设备之后,他几乎不会诊病,但在这个多有猎户村寨的帝国南方边陲,猎户们平日里看医生基本也不是因为得病,而是因为受伤。狩猎嘛,翻山越岭的行路以及与凶猛野兽的搏斗,当然免不了要受伤了。他对人体的解剖学结构非常熟悉,是世代行医的吴家父女比不上的,这父女俩可没做过专业的人体解剖训练,更没做过几千例外科手术。
有猎人受伤,特别是到了伤筋动骨的程度,总要来吴家寻医。猎人们很快发现,在将脱臼的关节复原以及骨折的骨头复位方面,吴家的新女婿吴缘做得比吴家父女要好得多!口碑相传,很多猎人受了伤都点名要吴缘给他们治疗。吴缘新来这个世界,当然乐得与人为善,以积累人脉,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更好地活下去。
当然,吴缘对这个新世界的诸多药品还是不太熟悉,这些就只能依仗妻子和岳父了。他只能一边请教他们,一边熟悉这些药材。
吴缘用自己的表现逐渐赢得了红叶寨里面包括叶德顺长老在内的大伙儿的认可。本来,吴缘夺了他孙子入赘吴家的机会,两人之间还是有些龃龉的。另外还有些人则是不相信吴缘这种会魔法的身份地位肯定远高于他们的人会心甘情愿与吴晴一起生活的,现在在事实面前也只能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大家纷纷祝福吴晴得了个好夫婿。
得到寨中众人接纳之后,由于吴仁本身就是寨子里的头人,作为他的女婿,自然也被获准参与寨子里的事务。很快,吴缘的表现又让大伙儿刮目相看。他对于寨子里人财物等资源的安排以及各账目的整理盘点,无不让大家心服口服,实实在在提高了大伙儿做事的效率和寨子里的福利水平。毕竟吴缘是博士毕业,学问见识是这些大部分都不识字的人不能比的。
枫叶红的时候,红叶寨就掩映在一片红色之中,很是好看。这也是王府开征赋税的季节。以前缴税都是吴仁带着寨子里的年轻人把要缴纳给官府的物资运送到桂州城去,现在有了这个得力能干的女婿,他的工作就由女婿替他来做了。
吴缘这次去桂州城总共带了三个人。一个是吴仁的本家侄子吴毅,以前经常跟吴仁一起出去办事,城里有些官面儿上的人是打过照面的,缴税这种事肯定要跟官府的人打交道,有个熟人出面办起事情来会比较容易。另一个是韩小二,名字叫小二,但人却魁梧健壮,是一个格斗和狩猎的好手,带着这样的人,遇到跟人有冲突可以不吃亏。在一个就是叶永明了,这是他爷爷的主意,让他出来跟着吴缘,看看吴缘怎么办事的,学习点经验。当然在他爷爷一直以来的教导和栽培下,他本身的资质也不差。
赋税很快缴纳完毕。四个人在官衙门口不远处的一处临街小吃摊上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坛酒,边吃边喝,放松一下。
这是吴缘第一次进城。他对这种工业时代之前的城市环境感觉很是新鲜,以前在电视电影里看过,但亲身体验起来,还是不一样的。这是城里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不远处有官府,还有供奉天道女神的神殿,街面两边能看到好多店铺的招牌,还能听到各位店老板招呼生意的声音此起彼伏。当然,更多的是络绎不绝的行人。今天是官府宣布开征秋收赋税的第一天,所以走在这条街道上的绝大多数都是赶来完税的人,有带着野兽皮毛的猎户,也有赶着载粮车的农人,还有直接用骡马驮着金银钱币来缴税的。
有人被衙役从缴税仓库那里推了出来。吴缘听到了皮鞭的声音和哭喊声。远远能看到一个年轻人跪到了地上,一边向一个官员模样的人磕头,一边苦苦哀求:“老爷,我们真的只有这么多粮食了!再也没法多交给您了!求求您开恩......”
官员面无表情,冷冰冰的话语回应道:“您求我们有什么用?我们也只是照章办事!这征多少税难道是我们说了算吗?上头的命令就是这样,不能交足赋税,那就得把人先关起来。等什么时候缴足税了,自然就能把人赎出去......”
然后,官员转头看着身边的几名衙役,命令道:“把人带走!”
两名衙役答应了一声,押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汉子去了。那汉子倒也有种,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对跪下求人的年青人说道:“儿子,实在筹不到缴税的钱粮也就算了吧!不要缴税来把我赎回去了!就让官府把你老子关在牢里,饿死算逑!要不,把你老子发配去充军挖矿也行。总不能把咱们村的口粮都拿来缴税了,不然人都得饿死......”
一名衙役挥拳打在汉子的脸上,嘴里蹦出两颗牙齿。汉子不再说话了。衙役怒道:“就你话多?都像你这样,我们还怎么征税?我们征不到足额的税完不成任务,领不到薪俸养不了家,你又可怜我们吗?”
“你也给我闭嘴!抓紧把人带走!”那名官员对衙役发火了,催他赶紧带人离开。
吴缘喝了一碗酒。这种工业时代之前的酒不纯,酒精度很低,但有一股特殊的粮食香味,倒也很好喝。他放下酒碗,摇头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不管什么时候,最苦的还是老百姓呐。”
吴毅道:“还是我叔叔有见地。我们提前绸缪,攒够了缴税的物资。不然,今年这个税负也够我们喝一壶的......”
叶永明冷笑道:“这小王爷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之前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小王爷继位之后,要在今年提高征税额度,但他妈的一下子把税额提高到往年的三倍,谁受得了啊......”
“这个鸡腿好吃,你尝尝!”吴毅抓起盘子中的一个鸡腿,一下子塞到了叶永明的嘴里,让他说不出话来了。
叶永明面带恼怒,吴毅低声说道:“那边有人在看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你议论王爷的不是,你不想好了?”
叶永明方感觉到后怕,左手将鸡腿从口中拿下,向吴毅致谢:“多谢毅哥提醒。”
吴毅笑道:“你呀,最大的优点是什么都能看明白;但最大的缺点是,把这些说出来。”
一直寡言少语的韩小二忽然开口,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看,还是我好!咱就知道打猎,打架,打饭吃,就是不喜欢说话!”
这句话把三人都逗笑了。
四人继续吃酒,忽然从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了吵骂声。四人循声望去,只见供奉天道女神的神殿门口,几个小道士正在推搡一个背着弓的猎人。
在红叶寨生活了一段时间,吴缘认识到宗教在邳人生活中的重要作用。他们都是天道女神的虔诚信徒。而神殿正是供奉女神的场所。当然,不是每一级供奉女神的场所都叫神殿。各村寨的供奉场所只能叫神堂,由村寨长老负责日常的祭祀和讲经等事务;再高等级的方可叫神殿,在神殿中供奉女神的就是职业的神职人员,被称为道士;比神殿等级更高的叫神宫,再往上应该还有级别更到的侍奉女神的场所,但名字就是这些乡野猎户所不知道的了。
“你们不要拦我,我要去见玄真道长!”猎人说。
“我们主持道长不在!再说,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见我们道长?”一名道士一边拦住往神殿里走的猎人一边喝骂。
猎人当然不甘心就此止步:“我有万分重要的事情要禀报道长!如果耽误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猎人脸上。
打人的道士说道:“就你一个打猎的,能有什么万分重要的事情?我们主持道长每天那么多重要的事情,哪有时间来理会你的胡搅蛮缠?去去去!再不滚蛋,我真狠狠揍你一顿了啊!”
一个留着三绺黑须的道士从神殿里走出来,见状呵斥小道士:“你怎么可以打人呢?你新来的吧?师父是谁?现在怎么什么人都接纳进来当道士了?”
然后,他不待小道士搭话,问猎户道:“你有什么事要见我们主持道长?”
猎户看了这位道士几眼,犹豫了一阵子,还是开口向道士说道:“道爷,差不多一个月前,我在通天峰上看到了恶魔......就是通天峰上那个法阵嘛,经书上不是说那是通往异界的通道,会有恶魔从里面出来嘛......我真的看到恶魔从里面出来了......”
道士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几秒钟,冷冷地问:“恶魔现世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一个月前就见到了,为什么现在才来神殿禀报?”
猎人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我......我......”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道士已经拂袖而去了。临行前对方才拦住猎人的小道士们说道:“抓紧把他赶走!都知道经书里写着,发现恶魔线索并向神殿禀报的人,其所在村寨可免除五年赋税。每年到了纳税的时节,就会有不少人赶来神殿,禀报说自己看到了恶魔。今天才一个上午,这么做的人已经有三个了吧?而且,实话说,另外那三个人的演技比这个人高多了!哎,这些人呐,好好劳作赚来钱粮,自家吃用,多余的纳税,多好!非要想这些歪门邪道的路子......其实也不想想,恶魔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就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真要是见了恶魔的话,还能有命在?还能有机会来神殿禀报?”
“老板,你们这个......方便的地方在哪里?”吴缘忽觉肚子一痛,可能要拉肚子,赶紧起身。
“客官,您往那边,往后,再往左拐个弯就是了!”老板伸手指点着方向。
“三位兄弟,我暂且失陪!”这事儿实在不能等,吴缘捂着肚子跟三人匆忙告别,脚步如飞往方便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