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慕大。
这里并非那个闻名世界的怪谈海域,而是“沧蓝”的入口之一——一个夹在三岔路口间的狭长酒吧。与秦酒黎所居住的副都心不同,这里是失魂者占据主导的世界。许多人来到这里都会不约而同的感叹,感叹仿佛跨过了这条街就有如来到了恶魔的领地。
然而,今天的这群不速之客不同,他们是老手。
警员瑞恩穿着一身便服。虽说是便服,但与那条褪色牛仔裤搭配的依旧是一丝不苟地白衬衫,再加上他那副标志性的无框眼镜,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个在编的公务人员。
而一旁的布朗就随性许多了。大大咧咧的红底夏威夷衫,白色短裤以及一双全地形适应的人字拖完美融入环境。
“喂、老东西,虽然我的确更愿意守在外面...”
在那辆被改装成警车的老爷车驾驶座上,瑞恩右手端着一本书,左手搭在窗沿上,脸上的担忧不加掩饰。
“...但你可千万别搞出什么岔子。尤其是,小白她还未成年。虽然我们都是警员,但作为年长者,有呵护孩子们正常世界观的义务、你懂的吧!”
而这时,被布朗圆滚滚身子挡住的张墨白才从后面缓缓探出头来,眼里充满了无知和好奇。
没错,“小白”便是警局其他同事对她的昵称;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张墨白这名字实在有些男性化,而小白本人对着昵称看起来也相当中意。
“嘿嘿、放心吧书呆子。里面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伙都是纸老虎,有我在怎么可能出乱子。”
肤色偏黑的布朗贼贼地一笑,让瑞恩的担忧更重了几分。
的确,他与这位老警员共事已经十年了。从入局时布朗已经是经验丰富的老前辈了,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瑞恩学习请教的对象。但也正是因为这长达十年的共事,瑞恩清楚布朗是个“关键时刻很靠谱的伙伴”。
换言之,那便是“除了关键时刻都极其离谱”。
“话说回来,小白。你怎么今天突然穿起裙子了?”
两人临出发前,瑞恩突然问道。
他的话中绝无责备的意思,只不过对平日里穿衣风格偏中性的小白、今天突然穿了一条学生范儿十足棕红色格子裙感到有些好奇。
“唔...嗯,咕奴奴...”
本想开口解释,但话到嘴边却又掐住了。现在的小白不论是脸色还是声音都像烧开了的水壶一样,涨地通红的同事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
“喂、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这下瑞恩可慌了神,虽然面对布朗这个已经相处十年并且早就不知脸皮为何物的老同事他自然可以恶语相向,但作为前辈面对这个小自己许多的新人时却一时有些转换不过来。哪怕这问题在他自己看来并没有恶意,却也引起了不小的尴尬。
“果然不适合吗...当时就不应该被人表扬了几句就洋洋得意的高兴好几个小时甚至还想着去用这个月刚发的薪水去买新衣服去改变形象的...明明是可以吃好几顿猪排饭之余还可以买一套新发售的《血○诅咒》,为什么要像一个傻瓜一样臭美地去买这跳裙子啊...”
“喂!块停下小白,你陷入奇怪的怪圈了!布朗你也别光站在旁边傻笑啊!赶快说几句!”
到底还是有任务在身,布朗也没有继续跟瑞恩斗嘴,只是说了一句“怪不得你现在还没能结婚”,然后拍了拍小白的肩膀。
“那个四眼只是想夸你的裙子漂亮不知道怎么表达。今晚时间紧迫,走了、小美女!”
◇
这间酒吧有一个正式的名字,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虽然这个被挤在三岔口的、层层叠叠地狭窄房间还发挥着它作为酒吧的职能,却时常被其顾客以“入口”去称呼。
没错,这里便是前往失魂者世界的入口之一。如果说副都心是在深海之下的一撮微弱地文明之火,那么这间酒吧往后的地带便是完完全全的深海了。
从这里可以通向一个接近二十年没有规则,不被盗的束缚,充斥着怪力乱神的社会。对于居住在副都心里的人来说,一提到沧蓝,十人中有十个会谈虎色变,敬而远之。
然而,混乱的世界总是伴随着极大地诱惑,许多在副都心内不被允许的、挑战人类道德底线的商品,都可以从那个“被隔开的城市”中买到。也正因此,作为“入口”之一,这间酒吧的客人总是络绎不绝。
“汪!哈呵哈呵——”
那声音像极了一条欢脱的狗。
它摇着尾巴、晃着脑袋、吐出舌头,极力地想要冲着刚进来的两个人示好——尤其是一脸青涩的张墨白。
毕竟花季少女总是对动物有着一定的亲和力加成。
如果仅此而已的话,作为张墨白初次接触沧蓝这个里世界的第一幕,这情景还不差。
然而,那并不是狗,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
“咦啊啊啊————”
她尖叫了起来,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难以抑制的恶心感。
那男人似乎已经被驯化很久了,因为长期用四肢走路身体已经与正常人不太一样;全身赤裸只有一条内裤,脖颈上带着粗大的项圈,牙齿外翻,眼睛中看不到一丝属于智慧生物的光芒。
“啊、抱歉。它最近在发情期,我有准备去带它做手术来着。但实在时间紧迫。”
锁链突然一紧,吧台那边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女声。
她一身大红连体礼服,打扮性感,但体毛似乎比一般人“旺盛”许多。
不、那已经不是单纯的旺盛了!
随着视角上移,小白看清楚了这奇怪宠物主人的脸庞。她嘴巴突出,浑身多毛,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
“少在这鬼扯了。这玩意怎么可能有发情期。要真做了手术你这杂种第二天就把它丢了!怎么今天刚进门就能碰见这对畜生,真晦气!”
老布朗虽然平日大大咧咧,但关键时刻总能用他自己的方法稳住局面。就像现在,如果不是小白跟他共事了将近一年,她绝对不会怀疑布朗是这里的“原住民”。
狠狠地凶了进门便给予了两人热情招待的红礼服女人,布朗直截了当的坐到了吧台前,冲着酒保火急火燎的招了招手。
“大杯威士忌,加糖!”
“布朗先生,我觉得您不该把暗号说的这么大声。”
酒保手中的活计不徐不疾,摆出一副死鱼眼来应对布朗的大嗓门。
“得了吧,你们这里每个月有几个是真的来喝酒的自己心里没点数么?要我说你们早该取消这蠢暗号了!”
“您这是在侮辱我的职业。”
“少废话,赶快带我去见那个老巫婆,这次可是个大金主。”
叹了口气,酒保似乎早就认识布朗,也并没有拧得过他的信心。
从后面的台子上拿下一个酒杯,旁边隐藏在灯光死角的一闪门应声亮起,同时酒保嘱咐到。
“二十一号房。”
“嘿嘿、多谢。”
布朗贼贼一笑,将三枚硬币留在了吧台上,接着冲小白招了招手。事情看上去比想象中顺利的多。
然而,就当布朗前脚跨入门中时,一只手搁在了他跟小白之间。
“喂、混蛋!你这是什么意思?!”
布朗冲着酒保大声责问,对方则早就料到了会变成这样,依然不紧不慢地一边擦拭着手中的玻璃杯一边答道。
“她是个新面孔,这不合规矩。”
“好吧,小白。你去车里,去找瑞恩。”
但前有狼后有虎,门口则又被一人挡住,同时酒保再次开口解释。
“她得留在这,或者你俩一起走。布朗先生,您知道的,您身份特殊。”
这次,哪怕是被布朗那想要吃人的目光死死瞪住,酒保也没再做出任何反应;反而是旁边的红袍女人,发出了“嘶嘶”地幸灾乐祸的笑声。
“好吧...”
布朗拍了拍小白的肩膀,而后者则一愣。还不等小白缓过神,暗门便已经关闭,咔哒一响十分绝情。
“诶...?”
呆呆地看着四周的妖魔鬼怪,小白歪了歪头。她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仿佛站在躺满了海豹地沙滩上的一只企鹅。
“诶?!!”
大约三十秒后,理解了自己境况的小白发出了极其难听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