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又狭长的通道内,充斥着潮湿的闷臭味,头顶上微弱的夜明珠除了给沉诚和黛奥莉一点光亮之外,没有任何温暖。
从他们逃出来到这裡明明才没过多久,沉诚却觉得今晚无比漫长,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晚,他同样也希望今天不是人生的最后一夜。
尽管他现在很想自己冷静下来,但脑子早已乱成一团。虽然不清楚那幅画到底有什么做用,但老头子会特别交给他肯定有着他的理由。
他心中隐约感觉到那幅画是他们能够活着离开这裡的关键。
还有临走前老头子的那个表情一直在他脑海中浮现,那是无奈、帐然,还有一丝不捨。
黛奥莉把沉诚的愁然都看在眼裡,她想安慰这个给她过温暖的少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又有什么脸开口呢?
就在刚才,自己还打算用少年的命来换一个让她逃走的机会。
想到此处,她脸色愀然,还是把要讲的话嚥了回去。
两人受到的伤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前进的速度,没过多久,空气中传来淡淡的湿意,还有一点点白屈花的香味。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喜悦。
南方的植物相比北方来说多了许多色彩,就算是单单的绿色,也是分非常多种绿,椴树、冷杉树、柳树等等。
而这裡作为德雷斯的最南方、大陆的边缘,由于已经非常靠近那片无人能走过的死亡沙海,这裡的颜色也更偏向枯黄。
就在这片枯黄的树林中有一座很高的山,也是唯一的一座山,远远看着给人一种荒凉孤寂的感觉,这座山也有个简单的名字,寂山。
而谁会想到这座寂山中会住着一群人,这群人还将山内掏空,将更多的人抓近来,好不寂寞。
又或者某些人非常清楚,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对此不闻不问?
天上没有星星,只有被云复盖住的弯月,虽然只露出一小部分,但月光还是毫不令色的洒在林间,为晚上的森林添加别样的气氛。
山腰上不起眼的地方有个同样不起眼的小洞,洞边的两个人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正大口吸气着。
虽然现在还是晚上,晒不到阳光有些可惜,但这也降低他们被發现的机会,少年还是巴不得太阳越晚出现越好。
但此时沉诚的脸色比山角边那些稀稀疏疏的灌木丛还要难看,如此陡峭危险的山壁,恐怕稍有不甚便会直接从山腰摔到山下,变成一摊肉泥吧。
那个臭老头怎么不盖个楼梯呢……当然这句也只是沉诚心裡想想罢了。
“走吧。“一旁的黛奥莉却没想这么多,顺手的将沉诚背起来,直接往着山下的方向奔驰而去。
一瞬间,扑面而来的风竟强烈到,让沉诚感到有些發疼。
一般人,哪怕是有长年爬山经验的登山人,要从这么陡峭的山上下来,必须准备许多工具和保持高度专注力,如此的话便可在半日内安全的下山。
而少女只是随意地背着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还算能遮体的破烂衣袍。
天上被云遮住大半边的月亮还是在刚刚那个位置,被飘零的风高高吹起胡杨落叶还来不及再次飘回地面,他们已经早一步越过那些灌木丛,进入树林之中。
少年这才想起身边看起来柔弱的少女是一百个自己也打不赢进化者,此刻更是深刻意识到进化者的能耐。
抱着一个人,用山燕般的优雅和速度从近乎直角的山壁奔跑到山下的树林中,少女付出的代价是鼻头几滴可爱的汗珠。
黛奥莉的脸不知何时竟然真正变回少女的面貌,五官小巧端正,银髮黑瞳,略显苍白消瘦脸庞让人不禁生出想要呵护她的冲动。
只有尾椎后那条长长的尾巴和脸廓边还残留的一些白鳞证明沉诚之前看的蜥蜴头不是幻觉。
他觉得有些可惜,那个蜥蜴头看着很是威武,走在路上肯定没人敢打劫吧。
还好这句话沉诚只是在心裡想想没有说出去,不然黛奥莉恐怕会用比下来时更快的速度把少年塞回那个洞裡……
没有要将沉诚放下来的打算,黛奥莉就这样继续背着他,他们得趁夜色还深的时候继续赶路,在通道内平坦的地板还好说,但在丛林内沉诚的速度会慢下非常多。
沉诚回头看着那座将他囚禁许久的寂山,变的越来越小,直至被夜色和木林吞噬后,他轻轻的念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
“原来真的不用盖楼梯啊。“
……
老人此时的情况并不乐观,如果第一次见到他的人恐怕丝毫不会怀疑眼前的人是个先天就严重畸形的畸形儿,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部位。
索兰身边漂浮着许多萤火虫,一隻比一隻还大。
彷彿已经胜卷在握了,索兰面无表情看在半跪在地的老人,眼神如死水一般。
如果是熟悉他的人,比如那个院长,就会知道他是在生气。
因为他是个很懒的人,今天却说了很多话,做了很多麻烦事,而且这麻烦事还没有结束。
但他转念又一想,今天辛苦一点,将来就可以找个天气暖和又没人打扰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大不了等等打完之后直接躺在这裡,等人将自己背回房间便是。
想到此处他心情又好了起来,情绪变化之快。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地方,又或许是因为他真的是太懒,连生气这种情绪都觉得麻烦。
正当索兰要跟对面的老人说些什么时……
老头子突然说道:“不打了。“
这句突兀的话搞的索兰一愣一愣的,什么叫不打了?
“打不赢,只好杀掉你。“
老人说完这句话,索兰就懂了。
打不赢,不代表杀不死,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这个道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人跟他讲过,只是从来不像今天这般深刻感受到这句话。
他们刚刚玩“游戏“所追求的“奖励“并不是对方的命,应该说正好相反,是要对方活着才能拿到的“奖励“。
现在对方输了游戏却反悔了,要杀他。而索兰刚刚虽然赢了这场游戏却没有绝对的信心可以杀死对方,更不要说活捉对方。
老人那隻受伤的手不在流血。
手上的血液微乾,变的有些暗红,有如红夜,上面偶尔一闪而过的一点星光有些刺痛他的眼,让他的眼睛眯成一种危险的弧度。
他要杀我,那我也只能杀了他。只是这样刚刚做的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
索兰最讨厌的事,便是毫无意义的事,此刻更是心生不耐,这让他只想丢下这个老人,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我玩游戏好像从来没赢过。“
索兰没有回话,只是不耐的看着他,在双手流窜的光变得更加璀璨。
老人没有把注意放在那些光上面,而是从他眼中的不耐读出一些其他东西。
老头子说道:“或许我们该做个交易?“
索兰微嘲道:“在你输了却不履行承诺后,还敢跟我提交易?“
老人陷入沉默。
“关于这点是我的错,我道歉。“说完,老人对着索兰低了低头。
索兰很惊讶,惊讶到怒意都被冲散许多。
在他小时候听的那些关于老人的故事中有强大,有神祕莫测,有背叛,更多的是高傲,和其他许许多多的事,就是唯独没有道歉这二个字。
老人说道:“但如果这可以让我们刚刚做的事变得有意义些,那又有何不可呢?“
老人又说道:“你放我走,给我们自由,我也给你自由。“
这裡指我们自然是指沉诚和黛奥莉。
“我想我们可以达成共识。“老人认真看着索兰说道,语气真诚。
这边的我们变成指他们四个人。
或许他们本来就是一类人,都是在自己不愿意的情况下被囚禁在这边,失去了自由。
只是索兰的牢房比他们三个的更大了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