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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波尔朵斯不满他的现状,穆斯格东却十分满意

在回城堡的路上,波尔朵斯一直沉浸在做男爵的好梦里,达尔大尼央却在思考可怜的人性的弱点,人对他已经有的感到不满意,总是在渴望得到他没有的东西。达尔大尼央如果是波尔朵斯,他准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要使波尔朵斯感到幸福,他缺少的是,是什么呢?是加在他名字前面的五个字母[207],还有,在他的马车外面画上一个小的圆冠形纹章。

“我这一辈子,”达尔大尼央心里想,“向四面八方看,也永远不会看到一个完完全全幸福的人的脸的。”

他正在做这种哲理性的思索,天主仿佛有意反对他的想法似的,他看到穆斯格东向他走过来了。这时候波尔朵斯刚离开他去找厨师,要嘱咐几句话。穆斯格东这个正直的伙计的脸,就像是一个完完全全幸福的人的脸,上面少许不安的神情好似一片夏天的云,遮不住他的脸,仿佛只是蒙上去的一层薄纱。

“这正是我寻找的人,”达尔大尼央想,“可是,天哪!可怜的伙计他不知道我为什么上这儿来。”

穆斯格东待在比较远的地方。达尔大尼央在一张长椅上坐下,向穆斯格东做了个手势,要他走过来。

“先生,”穆斯格东利用这个机会说,“我向您请求一个恩典。”

“说吧,我的朋友,”达尔大尼央说。

“我不敢说,我怕您认为过上好日子我就得意忘形了。”

“你觉得幸福吗,我的朋友?”达尔大尼央说。

“能够有多幸福就多幸福,不过您可以使我更加幸福。”

“那好,你说呀!如果事情取决于我,那毫无问题。”

“啊,先生,事情完全取决于您。”

“我听你说。”

“先生,我向您请求的恩典就是以后不要再叫我穆斯格东,叫我穆斯东。自从我荣幸地担任老爷的总管以来,我就用了这个名字,它对我更为适合,可以使我受到下属的尊敬。先生,您知道,对仆人说来,服从是多么必要。”

达尔大尼央笑了;波尔朵斯拉长了他的名字,穆斯格东却缩短了他的名字[208]。

“怎么样,先生?”穆斯格东全身哆嗦着问。

“很好,我亲爱的穆斯东,”达尔大尼央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忘记你的要求的,如果能叫你感到高兴,我甚至以后不再对你称呼‘你’[209]。”

“啊!”穆斯格东快活得脸都红了,叫了一声,“如果您再给我这样的荣幸,先生,我一辈子都会感激您,可是,也许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吧?”

“天哪!”达尔大尼央心里想,“这个可怜的家伙这样好地接待我,我却要给他带来一些他意料不到的苦难,答应他的要求和这些苦难交换,实在微不足道了。”

“先生要和我们在一起待很长时间吗?”穆斯格东问,他的脸又恢复了以往那样宁静的神色,像一朵盛开的芍药。

“我明天就走,我的朋友,”达尔大尼央说。

“啊,先生!”穆斯格东说,“难道您光临这儿只是为了给我们带来遗憾吗?”

“我担心的也是这一点呢,”达尔大尼央说,他的声音非常低,穆斯格东正一面行礼一面走出去,没有听见他说些什么。

达尔大尼央感到一阵内疚,虽然他的心肠很硬。

他并不懊悔把波尔朵斯带上一条身家性命都会受到危险的道路上去,因为波尔朵斯为了男爵的爵位是心甘情愿冒这些险的,他期待得到这个爵位等了十五年了;可是穆斯格东只希望别人叫他穆斯东,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要求了,现在要把他从生活富裕的舒服日子中拉出来,岂不太残忍了吗?这个想法始终纠缠住他,一直到波尔朵斯走进来。

“吃饭啦!”波尔朵斯说。

“怎么,吃饭啦?”达尔大尼央说,“现在几点钟?”

“亲爱的,过一点了。”

“您的住宅真是天堂,波尔朵斯;在这儿会忘记了时间。我跟您走,不过我不饿。”

“走吧,虽然一个人不能老吃东西,可是却能一直喝酒;这是那个可怜的阿多斯的格言,我一感到无聊,就认识到这句格言真是千真万确。”

加斯科尼人的天性使达尔大尼央一直节制喝酒,他似乎不像他的朋友那样相信阿多斯的格言所说的真理;不过,他尽他一切可能来接受主人的好意。

达尔大尼央一面看着波尔朵斯又吃又喝,自己也竭力喝一点,一面心里又想到穆斯格东,特别是因为穆斯格东不时地出现在门口,叫人送上一瓶瓶年代长久的好酒,表达他对达尔大尼央的感激之情,他更加感到有些对不起穆斯格东。穆斯格东升了新位子,已经不伺候吃饭了。

在吃饭后点心的时候,达尔大尼央做了一个手势,波尔朵斯叫仆人们退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波尔朵斯,”达尔大尼央说,“您去打仗,谁陪您去呀?”

“我看,”波尔朵斯很自然地回答,“当然是穆斯东。”

这对达尔大尼央真是当头一棒;他已经看到总管的亲切的笑容变成痛苦的怪相。

“可是,”达尔大尼央说,“穆斯东不再是年轻人了,亲爱的;此外,他长得太胖,也许他不能像以往那样灵活地当差了。”

“这一点我明白,”波尔朵斯说,“可是我对他习惯了;况且,他不愿意离开我,他太爱我了。”

“啊!盲目的自尊心!”达尔大尼央想。

“而且,您自己,”波尔朵斯问,“您不是还是原来的仆人在伺候您吗?那个善良、正直、聪明的……您管他叫什么来着?”

“普朗歇。是的,我又找到了他,可是他不再是仆人了。”

“他怎么啦?”

“是这样!您知道,他用他的一千六百利弗尔,您知道,就是在拉罗舍尔围城的时候,他送信给温特勋爵挣得的一千六百利弗尔,在隆巴尔街开了一家小店铺,他成了糖果甜食商了。”

“啊!他是隆巴尔街的糖果甜食商啦!可是他怎么会来伺候您呢?”

“他做了一些越轨的事情,”达尔大尼央说,“他害怕受到追究。”

火枪手对他的朋友讲了他怎么又找到普朗歇的经过。

“好呀!”波尔朵斯说,“如果以前别人对您说,亲爱的,有一天普朗歇叫人救罗什福尔的命,您为了这件事把他藏了起来,您能相信吗?”

“我不会相信。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各种各样的事件会使人变的。”

“再对也没有了,”波尔朵斯说,“可是不会变的,或者越变越好的也有,那就是酒。您尝尝这种酒吧;这是西班牙的名葡萄酒,我们的朋友阿多斯对它赞不绝口;这是赫雷斯白葡萄酒[210]。”

这时候,总管走进来请示他的主人明天的菜单怎样安排,还有计划中的打猎的事。

“告诉我,穆斯东,”波尔朵斯说,“我的武器装备都很完好吗?”

达尔大尼央开始用手指在桌子上敲着拍子,好掩饰他内心的不安。

“您的武器装备,大人,”穆斯格东问道,“什么武器装备?”

“还用问!我的盔甲。”

“什么盔甲?”

“打仗时我穿的盔甲。”

“对,老爷。至少我相信是完好的。”

“明天你把它们准备好,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叫人把它们擦擦亮。我最会跑的骏马是哪一匹?”

“是伏耳甘[211]。”

“最耐劳的呢?”

“是贝雅尔。”

“你,你喜欢哪匹马?”

“我喜欢吕斯多,老爷;这是一匹好牲口,我和它相处得非常好。”

“它很健壮吧,是不是?”

“是诺曼底马和梅克伦堡[212]马的杂交马,能日以继夜地行走。”

“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你叫人好好喂喂这三匹牲口,你自己擦或者叫别人擦好我的武器;还有,你替你自己挑几把手枪和一把猎刀。”

“老爷,我们要出门旅行吗?”穆斯格东神情不安地问道。

达尔大尼央直到现在都是含含糊糊,他用手指敲着进行曲的拍子。

“比旅行还要好,穆斯东!”波尔朵斯回答道。

“我们要做一次远征吗,先生?”总管说,粉红色的脸变成了灰白色。

“我们又要执行公务了,穆斯东!”波尔朵斯一面说,一面不停地想把他的已经平直的小胡子卷成威武的波浪形。

这句话刚一说完,穆斯格东就全身发起抖来,有大理石一样花纹的肥厚的双颊也不住地颤动。他望着达尔大尼央,他的神情里带着亲切的责备的意思,简直难以形容,火枪队军官承受这样的眼光,不能不觉得受到感动;接着,穆斯格东身子摇晃起来,用哽住的声音说道:

“执行公务!在国王的军队里执行公务?”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们又要去打仗,寻求各种各样冒险的机会,总之,又要像从前那样生活了。”

这最后一句话好像霹雳一样落在穆斯格东头上。“从前”,是那样可怕,对比之下,“现在”显得多么舒适。

“我的天主呀!我听见的是什么话啊?”穆斯格东说,他用比刚才更加恳求的眼光朝达尔大尼央望。

“您说有什么办法呢,我可怜的穆斯东?”达尔大尼央说,“命运……”

尽管达尔大尼央非常小心,没有用“你”称呼他,而且照他所希望的那样叫他穆斯东,可是穆斯格东受到的打击并没有减轻,这个打击是这样厉害,使他走出去的时候,心神不定,连房门都忘记关上了。

“这个善良的穆斯格东,他高兴得忘乎所以了,”波尔朵斯说,他的声调就像堂吉诃德鼓励桑丘[213]去给他那头驴子装上鞍子,准备做最后一次出征一样。

留下两个朋友在一起,他们开始谈论光辉的前程,做了许许多多好梦。穆斯格东送来的好酒使达尔大尼央看到前途铺满金光闪闪的金币和皮斯托尔,波尔朵斯看到的却是蓝色的勋章饰带和公爵穿的披风。结果是仆人来请他们上床去的时候,他们早就趴在饭桌上睡着了。

不过,到了第二天,达尔大尼央使穆斯格东的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达尔大尼央告诉他战争多半是在巴黎城的中心进行,就挨着靠近科尔贝的瓦隆城堡,靠近默伦的布拉西安,贡比涅和维莱科特雷之间的皮埃尔丰。

“可是,我好像觉得从前……”穆斯格东畏畏缩缩地说。

“啊!”达尔大尼央说,“现在打仗不像从前那样了,今天已经成了外交上的事务,您不妨问问普朗歇。”

穆斯格东去向他的老朋友请教,普朗歇在各方面都进一步肯定达尔大尼央说的话千真万确,不过,他加了一句,在这种战斗中,被俘的人会有被绞死的危险。

“糟糕,”穆斯格东说,“我想我还是更喜欢拉罗舍尔的围城战。”

波尔朵斯呢,他吩咐为他的客人杀死一只狍子,领着他的客人去看他的森林,后来又去看他的山,接着从那儿又来到他的池塘。他又请他的客人看了他的猎兔狗,他的一群猎犬,格雷迪内,总之,他所有的一切都让达尔大尼央看了,接着又准备了三顿丰盛的饭菜款待客人。最后,达尔大尼央不得不离开他继续赶路,他就问达尔大尼央打算怎样具体安排。

“亲爱的朋友,是这样!”这位使者对他说,“我从这儿去布卢瓦,要走四天,在那儿待一天,再花三四天工夫回巴黎。一个星期以后,您带着您的随从动身;您住进蒂克通街小山羊旅店,等我回来。”

“那就这样约定了,”波尔朵斯说。

“我,我上阿多斯那儿走一趟,不过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达尔大尼央说,“可是,虽然我相信他已经变得年老体衰,还是应该对自己的朋友以礼相待。”

“如果我和您一起去,”波尔朵斯说,“也许我能散散心。”

“这很可能,”达尔大尼央说,“而且我也不会感到寂寞了;可是这样一来,您可没有时间做准备了。”

“这倒是真的,”波尔朵斯说,“您走吧,拿出勇气来;至于我,我全身都是劲。”

“好极了!”达尔大尼央说。

他们在皮埃尔丰的土地边界上告别,波尔朵斯要把他的朋友一直送到他的土地最远的边上。

“至少,”达尔大尼央走上去维莱科特雷的大路的时候说道,“至少,我不会是一个人了。波尔朵斯这个家伙还是那样精力旺盛。如果阿多斯也来了,好呀!我们有了三个人,就不在乎有没有阿拉密斯了,他可真是一个运气好的小修士。”

到了维莱科特雷,他写了一封信给红衣主教:

“大人,我已经找到了一位将为阁下效劳的人,他抵得上二十个人。我动身去布卢瓦,拉费尔伯爵现在住在布拉热洛纳城堡,就在那个城市附近。”

随后,他上路去布卢瓦,一路上和普朗歇闲聊,在漫长的旅途中,普朗歇给他带来很大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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