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觉醒,天已大亮。
我借着光,终于看清了这满墙的照片,照片的背景都是这间老房子,而坐在镜头前的两位老人家不停地更换着,不变的便是那个驻立在老人家身后的汮何遇。
明明会受伤,会痛,也会流血,但又是一种何等强大到人类都无法理解的生命力啊。
过了一会,我试着活动了下双脚,好像已经没了昨夜的那般痛痒。
“应该不耽误明天上课吧。”我把脚伸出了被窝,一个劲地摆弄脚趾,来以此检查恢复的情况。话说这是绷带包嘞是真丑。
“原先也没发现你对自己的脚这么感兴趣呢。”
任修仁面带笑意地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份相当丰盛的早餐,这便是我期待的每天开始的模样。
“那是当然,本姑娘可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晓得哪天就交代在这了。”
说着他已经坐在了床边,卷起一块煎蛋喂到了我嘴前,我面颊突然一阵发烫,停了声,慢慢吃下煎蛋。我低下头不去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还在我身上。
明明昨晚也是他喂的晚饭,当时好像没那么让我难为情啊。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啊?”我猛然想起我有一堆问题要问他呢,便又壮了壮胆去直视他的眼睛,不然他骗我我又不知道。
他不做声,又卷一块煎蛋,伸到我嘴边,我没有张嘴,只是不避目光地看着他。
他无奈地笑了笑,把早餐盘子放在了我手中。
“我会告诉你的,全部都会告诉你的,但,得等你成为下一任光烛白后。”
说完,他起身便走,我不知道他这三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何他的背影变得如此沉重,更不晓得他告诉我真相会对我造成怎样的影响。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现在的我吧。
“那约好了,等我成为光烛白之后。”他的脚步声在下楼梯的时候停了几秒,随即又响了起来。
婆婆中午的时候,端来了午饭,让我很是不好意思,我立马坐起了身,婆婆只是笑笑,摆手让我不用在意。
“那位大人给你和小河鱼请了一个月的假,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地休息吧。”
“一个月?那不就放寒假了吗?”
“大人就是这个意思吧,让你两好好休息到寒假。”
“可是我感觉明天就可以去上课了,再说了哪有老师请一个月假这么久都啊。”
“校长都同意你的假了,你还有啥不同意的。”汮何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汮同学,你的伤好些了吗?伤口还疼吗?”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该痊愈了,连疤都不会留的。”说着她活动了下胳膊。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校长同意的我们的假?”
“是呀,任修仁和校长是旧识了,好像是校长小的时候闯进了北山区的结界里面,被任修仁救了。”
“那校长岂不是知道……”
“安心啦,校长人很可靠的,要不任修仁的假怎么这么好请的,有时候也需要借助下人族的力量啊。”
“那,给我们请这么久的假,是为了什么呢?”
“问到点上了呢。”汮何遇挠了挠头,“因为,他要开启为期一个月的肃清。”
“什么是肃清?”
“肃清,就是,见鸦便杀,鸦就是对想获得精魂的人族的贬称,肃清,说白了就是因为鸦的数量太多了,三川氏隔段时间便会主动清理这些鸦。”
“那不就是,进攻人族。”
“也不全是啦,只会清理鸦,不会伤害无辜人族的,不让我们出去的原因,也是怕这些鸦找着我们的位置,这个屋子外设了结界,只要不出去,就不会被感知到。”
“你的伤,就是因为鸦吗?”
“嗯,昨天婆婆买菜回来说有位大人回来了,我就想着是任修仁,就回了一趟城北,结果就被埋伏了。”
听着汮何遇平淡地描述着这些事情,我的内心却不自觉地矛盾起来。我知道那些鸦很可恶,可是肃清这种极端的行为,不就是在对他们宣战吗?这样下去任修仁自己也会越来越危险的啊。
“不行,我要去阻止他。”我站起了身子,结果没走几步,双脚一阵撕裂的疼痛,顺势倒在了地上。
撑起身子,便看到黄前辈站在我面前。
“黄前辈,你带我去找任修仁,我知道他要干什么,太危险了,他一个人……”
“好好休息吧。”黄前辈打断了我的话。“他决定的事,没人劝得动,而且肃清,在你们逃出城北的那天晚上,就已经开始了。”黄前辈无奈地说着。
“外面的结界已经开启了,任修仁又多布了一层,来防止我们仨出去。”
听着黄前辈的话,我怔了怔,心底一种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可我也知道,我没有任何办法来阻止他开启这场人间杀戮。
“放心吧,严老师,人族是伤不了他的。”汮何遇将我扶起身。“顶多流些血,伤口过几天就好了,连疤都不会有的。”
看着汮何遇已经可以使力的胳膊,我突然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那如果留下了疤,就是说明不是人族造成的伤吧。”我想起昨晚任修仁手上胳膊上的伤,那些疤可不像是过几天就能好的样子,更像是他受了千万般罪的证明。
“可以这样理解。”
“汮何遇,话有点多了。”黄前辈叫停了汮何遇,愤愤地看着她,随即便带着她下楼了。
黄前辈,你骗不了我。任修仁一身的伤,绝对没那么简单。
在家休养的日子过得很快,脚也恢复得很好,除了那几次换药,绷带连着血肉结疤一起撕下,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心里阴影以外,其他倒也没什么。
只是人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我又统统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总觉得有我未能看清的事实真相,而眼前却正重新上演。
我和汮何遇也换回了房间,和她聊了一些她之前监护人的尘封故事,但对任修仁,她已然是绝口不提。
看着进出自由的婆婆,待在家中的我稍显羡慕,之前强行突破了几次结界,无一例外都被弹出了几米远,最后一次翻的墙头,摔下来时候要不是黄前辈在,真差点要了我的小命,所有方法都用过后,我也就老实了。
我把之前要送给黄前辈的小背心给他套了进去,相当合身,黄前辈在院子里欣喜地溜达了半天。
我又看了看仍在袋子里躺着的围巾,下次见面,不管怎样,我都要亲自系到他脖子上,然后两头使劲一拉,让他半天喘不过气,我才解恨。
任修仁,你可要平安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