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武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去，为了避开方梦道，他特意选择了绕道庆平郡的道路，果然身后的人仍然跟着他，即便没有任何的痕迹和证据，张御武的直觉就是告诉他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疙瘩”“疙瘩”马蹄踏在地面的声音响起。
“张兄，好久不见啊。”一行十数人骑着马停在张御武的身前，一个帅气但个子不太高的男子出声道。
张御武停下步伐，抬头向马上看去，诧异的道：“陈兄，你怎么在这里。”
陈火灼干净利落的翻身跳下马匹，脸上满是笑容。
“张兄，我家就在这里，我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自从上次一别，我爷爷可是对你称赞有加啊，正巧刚才打了一只积炎虎，走，走，去我家喝酒去，我得好好款待你一顿。”
张御武看着眼前的陈火灼，想到了陈炎罗老爷子，也许他能给自己提供一些帮助：“恭敬不如从命，有酒有宴焉有不去之理。”
“好，隋老二，把你的马给张兄骑一下，你自己走着回去吧，哈哈哈哈。”
“看，这就是庆平郡的都城山南城了，也是我陈家盘踞之地。”陈火灼热的地介绍着。
“咦，竟与山南道同名？”张御武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问出。
陈火灼有些自豪的道：“哈哈，因为山南道就是以此城为名，从前这里是山南道最繁华的地方，当然现在是青璃郡的遂彩城了。”
“整座山南城建立在一座山上，周围遍布着各种矿产资源，当年我爷爷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山南城的巅峰，仅此一城就占据了整个易国四成的矿石产量。”
张御武淡道：“只可惜，矿产终究不可再生，巅峰过后就只有‘下坡路’了吧。”
陈火灼笑着转移了话题：“前面就是山南城了，今日就让我带张兄你好好逛一逛这山南城。”
前方，一座巨大的由黑色钢铁铸就的城池映入眼帘，群山环绕之中仿若一座巨大的黑色王座，这座城池就是所有山脉的王。
众人骑着马穿过高十余丈的城门，巨大的城门下川流不息的人群显得如此渺小。
穿过大门，由四四方方的天蓝色青金石铺就的街道映入眼帘，周围的建筑多由各种矿石打造，但没有一座建筑是对称的，一种蛮横粗犷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走过半个城池竟然没有见到过重复的建筑。
“咦。”张御武盯着前方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
陈火灼的目光跟着扫了过去。
一个娇俏的女子注意到两人的目光看过来后，急忙转身钻入了旁边的小巷。
“怎么，张兄喜欢这种女子吗，她好像是唐家那个入赘的刘什么的在外招惹的情妇，不知道怎么一个人找了过来，不过唐家女子善妒且霸道，那个刘..。”
“刘采南。”身旁的人提醒道。
“对，刘采南，听说那女子找过去的当天，刘采南被他老婆吊在房梁上抽了几十鞭，后来刘采南就没敢见这女子，他老婆还找人把这女子给撵到城外去了，张兄要是喜欢，我去给你做个媒人。”
张御武摇了摇头，无奈的道：“陈兄想到哪里去了，这女子是我一位好友的妹妹，我没有时间在此久留，想要请陈兄帮我照护一下她。”
陈火灼拍了下胸口，豪爽道：“包在我身上了。”
“存好，你去安置一下那姑娘，谁要是敢为难她就报我的名号。”
“好的，少爷，我这就去。”一直跟在陈火灼身后的男子骑马转身离去。
“多谢陈兄了。”张御武微微一笑对陈火灼拱了下手。
陈火灼摆了下手，佯作生气的道：“嗨，这点小事，张兄你这样等会可要先自罚三杯啊。”
傍晚的酒宴上，陈火灼找来数位好友作陪，众人痛快饮酒，吟诗作对，戏文弄武，好不快乐，宾主尽欢后，喝醉酒的都在陈家住下。
宴席散去，张御武走出安排好的客房，独自坐在凉亭里安静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张小友有心事啊。”一个苍老但很精神的声音响起。
“陈老爷子，坐。”张御武继续看着月亮出声道。
陈炎罗迈步走到张御武的对面坐下，闭上眼静静感受着夜晚的清风。
“陈老爷子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里吗？”见陈老爷子许久不言，张御武扭头问道。
陈炎罗眼中透出一抹狡黠，老神在在的道“还能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我那傻孙子的宴席，你不是喜欢那种场面的人。”
“我有一些迷茫，我在想贸然开始涅槃是对的吗，是不是等到有足够的势力能庇护自己的时候再开始涅槃好一些呢。”
张御武继续抬头望向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
沉默了半晌，陈炎罗出声道：“你错了，你以为只有你自己迷茫吗？每一个踏入涅槃的武者在成为武道宗师前没有不迷茫的，但和迷茫比，真正绝望的是那些涅槃失败的人。”
“你还没有见过涅槃失败的人吧，我见过，我朋友当年是剑压长风郡的天之骄子，在整个家族的全力支持之下，他踏入了涅槃，他在家族的密室里一直涅槃到第四重，那天我们几个朋友去探望他，他就那样的在突然出现的涅槃火中化作了灰烬，只留下衣服落在原地，他临死前的表情我能记一辈子，即便我死后也要带进棺材里。”
“但那不是最绝望的，最绝望的是短短三年除了他的父母和我，所有人都忘却了他，三年前我们几个好友还一同去看望他的衣冠冢，三年后直到现在只有我每年还去，即便是他的父母也不再去了。”
“小子，你现在还能迷茫，等将来成为武道宗师你还能名扬天下，将自己的人生掌握在手里，那些失败的人呢，那些压根没有资格踏上涅槃之路的人呢，又有多少人会记住他们。”
“你记住，不成为武道宗师的人是没有资格掌握自己命运的，对于武道宗师境界的人来说其下皆蝼蚁。”
“蝼蚁就没有噬象之能吗？普通人做出伟大的事也能被天下记住，不需要成为武道宗师也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不是吗？”张御武轻笑着摇了摇头。
陈炎罗笑了一下，声音没有起伏的道：“武道宗师掌握道，他们实力强大天然会吸引势力攀附，一个画师手无缚鸡之力但创作出了天下最美丽的画，一个武道宗师看上了那幅画，派出手下索取那幅画，若你是那名画师你不想把画交给他，你怎么办呢？”
张御武直接答道：“将那副画献给另一个武道宗师，请他庇护我。”
“那么你是不是还是失去了那幅画，而那个武道宗师损失的只是一点名声，对他来说那屁都不是。”
张御武沉默了下去，每个人面对的困境不同，所需要的能力强弱也不一样，对于他来说，只要到了舒海，那么自然会有人庇护自己，自己当前的困境就可以迎刃而解，根本不用现在去冒险度涅槃，所以他有些迟疑。但画师面对威胁可以选择交出画来换取庇护，那么自己有‘画’吗，自己到了舒海真的就能高枕无忧吗。
陈炎罗随手一挥，一团火在空中打开，其中露出一副图像显示着一群文士在吟诗作乐，旁边还有乐师在奏乐。
“现在是子时，城中的文士却在酒楼作乐，整个易国上下几乎都是如此，朝堂不重军备，百姓们不闻妖族，眼前可以享乐就足够了，如果妖族现在与人族开启全面战争会如何呢，人族必败，普通人逃不了，只有武道宗师能在妖兽群的围攻下庇护着家人、朋友逃出一条生路。而越早成为武道宗师，你将来掌握自己生死的机会就大一分，涅槃不是选择而是必然，你现在还迷茫吗。”
“我明白了，谢谢陈老爷子为我解惑。”张御武叹了口气，看了下自己的双手。
“刚才的那个故事是真的，你知道那个画师是怎么做的吗？他将画烧了，然后投井自尽了，那个武道宗师因此大怒屠了画师所在的小村子，而他受到的惩罚只有为凌霄阁效力三年罢了，也许这也是易国重文抑武的原因吧。”
陈炎罗有些苦涩的道，整片空气陷入宁静。
“陈前辈，我想问你个问题，你现在有察觉到什么视线吗？此地现在只有咱们两个吗？”张御武站起来严肃的看向陈炎罗。
陈炎罗点了点头：“当然，我可以感知方圆近十里，在陈家我可以感知方圆近百里，只要是人就不可能逃过我的感知，这里当然只有咱们两个了。”
一阵清风吹过，张御武背后的衣服被冷汗浸湿。
轻轻笑了下，张御武道：“多谢陈老爷子了，今日所教之恩，我会记一辈子的，死了也要带进棺材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又岂能让剑尊畏惧，来吧，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金凡依慌张的跑回了城外的小破屋中，这里是一位好心的老婆婆看她可怜，收留她居住在此，老婆婆是个渔民，每日一大早就出去打渔，很晚才回来。
金凡依如此慌忙地逃走，是因为她不想让张御武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当时她一路从武国来到这里，想要投奔刘公子刘采南，却不想被‘母老虎’赶了出来，还找了几个泼皮将自己赶出了城，当时心里还有些后悔在家时修行一些武道就好了。
“唉，也不知道父亲和哥哥们怎么样了。”
“啪啪”
听到敲门声，金凡依以为又是那几个泼皮找上门来了，想要躲起来却发现实在没有可以躲的地方。
“姑娘，我家公子是张御武张公子的朋友，他托我们照护你，请你打开门好吗，我不是坏人，那几个泼皮我已经找人去收拾他们了，他们再也不敢欺负姑娘你了。”
金凡依看着眼前的院落有点愣神，昨天自己还在小破屋，今天自己就住在这个豪华的院子里了，陈家少爷陈火灼的伴读冯存好给自己采买了大量的零食、衣服，还请了两个仆人和一个厨师照护她，许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安全、舒适的待遇了，这种熟悉的感觉令金凡依不免落下泪来。老婆婆也被冯存好请了过来，住在了这里。
“凡依啊，我早就看出你不是普通人了，啧，这才几天你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了不得啊，那个陈家的少爷不会是看上你了吧。”老婆婆笑呵呵的道，苍老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漂亮的痕迹。
金凡依平静下来，娇俏的脸上有着坚定：“不是的，是因为张御武张少侠，他是我哥哥的好友，陈家的少爷也是他的好友，想来是因为我哥哥的关系张少侠才托他照护我的，我想通了，明天我就离开这里去拜师修行武道去，这里就留给婆婆您住吧，不要再回那个小房子了。”
老婆婆大笑道：“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不简单，这破院子谁稀罕谁住去，老婆子我可不稀罕，不过，你要拜师习武，何必舍近求远呢。”
“跟我来。”老婆婆上前抓住金凡依的肩膀，带着她飘到了院子中的小湖旁。
老婆婆将金凡依放在身旁，手向着湖面轻轻一按，一条湖水汇聚而成的水龙破开湖面升上天空，数十丈长的身躯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芒。
看着目瞪口呆的金凡依，老婆婆轻轻笑道：“不瞒你说，老婆子我也是个修为还不错的武者。”
“老婆子我啊，年少轻狂，十四岁时得到了一本妖神决，那是妖族修炼的功法，但我不想与他人走一样的路，就以人身强修妖法，仔细算来已有一百二十载了，可惜自老婆子我七十岁以后修为再也没有寸进。我去请教那些武道宗师，他们告诉我以人身修妖法是不可能成为武道宗师的，劝我放弃这不切实际的梦想。老婆子我这辈子孤身一人，除了武道没有其他爱好，他们说不行，我偏要这样做，可惜除了丹田内积攒的妖气越来越多外，修为再也没有丝毫进步，我啊，看不到前方的路。”
“我不甘心，我没几年好活了，现在我想把这一身修为都传给你，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以人身修妖法，踏入武道宗师，这样即使在九泉之下，我也可以瞑目了，当然你要是不想的话，我也不强求你，就让我带着这个遗憾和这一身的修为老死吧。”
“婆婆，我答应您，我金凡依立誓这辈子一定以人身修妖法，踏入武道宗师境。”
金凡依三指指天，坚定的道。
“那就好，当年给我妖神决的人说这本功法是当年统一妖族的妖帝青尘创造的功法，我想你也许能到达那种境界也说不定，跟我来吧。”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坚定的向着前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