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高速，又行驶了六个小时左右，方海明突然一脚刹车踩停了汽车。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疑惑的看着周围，不明白自己这是要去哪里。
这条路他倒是以前来过，是通往他家乡的路。只是自从当上了局长，方海明就很少回老家了。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到这里了。”
“看车的方向，我是要往老家走。”
可是，我回家干什么呀！
作为坚持丁克的家庭，方海明很明显和自己的父亲关系不好。老辈人都希望自己的血脉可以一代代传下去，而不是在自己那一辈戛然而止。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方海明环顾车内，车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不对，我一定忘记了什么。
车子依然保持在点火的状态，方海明双手趴在方向盘上，脸上充满了迷惑和不解。
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他的眉角紧皱在一起，眼睛微微泛红。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方海明内心越发焦躁起来，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那是什么。
是什么能让一个公安局长放着工作，驱车到百里之外的乡下。
他攥紧双手，猛击自己的头部，表情极为痛苦。
想起来，快想起来啊。
一拳捶碎了车窗的玻璃，碎片划伤了他的手掌，方海明嘴角上扬，脸上泛出苦笑。
我想起来了！
我忘记的是我的儿子啊！
方楠。
再次朝汽车后座看去，方楠的身体依然静静的躺在那里，仿佛之前发生的都是一场梦。
“喂，老婆，你还记得我们的儿子吗？”
“什么儿子，咱们有孩子吗？”
“小楠，小楠啊！我们的儿子。”方海明几乎咆哮着说道。
电话那边一声急呼，随后传来恐惧发颤的声音：“老公，我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忘记了小楠。”
声音里带着呜咽，但此刻方海明也顾不得安慰妻子，简单挂了电话之后，他又立刻拨打了父亲的电话。
“爸，你还记得小楠吗？”
“怎么不记得，你现在在哪？小楠怎么样了。”
“爸，你记得。”
方海明的声音更加激动，仿佛记住才是异常。
而从电话里，方清平也察觉到些许不妙，他急切问道：“你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不敢大意，方海明将刚才发生的诡异之事全部说了出来。末了，他又加上一句：
“爸，你现在在哪？”
“我在，家里的祠堂。”声音有些不自然。
方海明沉默片刻，毅然决然的发动了汽车，同时大声说道：“爸，现在你就待在祠堂里哪也不要去，我们每隔1个小时通次电话。”
“好！”
电话那边声音略沉，让人心安。
可能是脑子始终记着这件事，这一路方海明再没有经历相同的事情，但他还是觉得儿子的印象在自己脑中慢慢淡去。
如果不是多看几眼，他甚至快要忘记了方楠的相貌。
车子最终停在了老家的村子，方海明从后座直接抱起方楠往村子里的祠堂跑去。
村子的公共祠堂，也可以说是他们家的家祠，因为那里只供奉了一尊灵位，方楠的太爷爷，方梁。
虽然村子里的人普遍姓方，但方楠太爷爷这一脉传下来的只有他爷爷，他父亲和身为家中独子的方楠。
比起这村子里其他人，方楠太爷爷却是个不平凡的人。相传有一年村子里出了饥荒，家家户户都快饿死人了，最后还是方楠太爷爷寻来了粮食救了全村人。
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能弄来拯救全村人的粮食，足见他太爷爷的手段。而那时候的方梁，才只有十八岁。
后来也是在他太爷爷的手里，这个小村子慢慢走出贫穷，各家各户开始过上了好日子。
可就在村人想要报答方梁之际，他又凭空消失了。家人找了好几十年，始终没有一丝消息。
后来为了感谢方楠的太爷爷，村人们特地在此修建了祠堂，还将他之前留在村子里的一些东西放到祠堂里，供人参拜。
而这所供奉了方梁灵位的祠堂也有些不同寻常，之前村子里不是没有别的祠堂，可都在那混乱的几年间，被人以破除迷信的名义砸毁了。
偏偏只有这座祠堂留了下来，甚至连一块瓦片一个砖头都没有破坏。有人说，这是方梁的魂在保护村子，也有人说这是那座祠堂的位置恰好应了他们村的风水。
但不管原因如何，这座祠堂也就成了他们村唯一的祠堂。每年清明冬至，各家除了去祭拜自己祖先，也会来祠堂里给方梁添几注香。
方楠小时候十分害怕进祠堂，尽管那里面供奉的是他血脉相连的太爷爷，但他还是很抵触，好像祠堂里有什么噬人的怪物。
有时候看到村子里其他小伙伴进祠堂玩耍，方楠只敢站在外面静静的偷看。
直到大了一点，他才敢在父母的带领下进祠堂观看。
祠堂并不奢华，只有上首供奉着方梁的灵位，下面是几个蒲团供人祈拜，在远一点是插香的铜香炉。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祠堂里最神秘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一炷香。那香之前没什么异常，可是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却突然诡异的燃烧起来，接着便再也没有熄灭过。
在那柱香的上首还供奉着一块无字的碑，和香一起，这两样东西都是方梁留下来的，一直被存放在祠堂后面，只由方清平保管。
“爸。”
祠堂的门被人打开，方海明出现在门前。他怀里抱着方楠，脸上的着急神色几乎快要涌出来。
方清平也早早的在祠堂里等候，为了防止那诡异的力量让他忘记孙子，他没敢踏出祠堂半步。
“爸，怎么救小楠。”
刚踏入这间祠堂，方海明立刻感到一股阴寒之气向他袭来。不，准确来说，是朝他怀里的方楠袭来。
可方楠依然一动不动，和普通的死者一般无二。
方清平眼神悲苦的看着方楠，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两下眼角。随后他转过身，缓缓说道：“跟我来吧。”
方海明抱着方楠一直走到后堂，在父亲的指点下他把儿子放在了一张木床上，而那木床正对着摆在后方桌前的无字石碑和不熄之香。
眼尖的方海明偶然瞥到上首，脸色一变，急呼道：“爸，那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