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傻了。”关欧往后一靠，闭了闭眼睛说，“白送的股份不要，太傻。”
“谁不喜欢钱？但是不该拿的钱，就是不该拿，傻，总比贪好吧。”
董昇嗤笑，再次拒绝。
关欧没说话。
董昇看着她，一会儿后，慢着声说：“你恨他吗？”
关欧看着董昇。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一时让董昇羞愧面对。
关欧轻声：“恨一个死人吗。”
“他骗了你，不择手段地招惹你，如果他还活着，至少你能去怪罪他。”董昇说，“所以，死是他最大的罪。”
“他一了百了，你却要到他死了，才知道被他骗了，怪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怪了吧。”
关欧听着，神情似乎百无聊赖，百无聊赖中，又透着冷淡的麻木。
董昇试探着关欧：“你恨他吗？”
“他是我心里最深的疤痕。”关欧都不用想就回答出口，“不要跟我再说什么爱和恨，他是疤痕，我活到那么大，成长里也算经历过一些不愉快，可这些结了疤之后就没感觉的，但他留下的这道疤痕，会不时的撕裂、流血，再重新结痂，反复深刻，他比阴天会发起的关节炎更可怕，他不挑天气、时间，他想让你疼，你就得疼。”
关欧抬了抬眼皮：“你懂吗，想起一个人除了疼就是疼，爱和恨？你不要再谈了。”
她双眸湿润，却神情诡异的平静：“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去碰这两样东西。我就留着这个疤痕就够了。”
董昇暗自磨了磨牙，从来没听过一个人这么讲爱：这意思不就是打算孤独终老吗？
苏还啊——缺德啊！
丫就一条狗！
董昇心里狠狠地骂：专门耽误人的一只漂亮的狗。
门铃声再次响起：“我去开门。”
关欧起身走向了门口，她拉开门，看着外面两位外国人说：“我不需要心理医生，我已经不想死了，我只是还懒得说话和懒得动，但这个我自己能治得了我自己，因为我也是一名心理医生。”
说完，她就关上了门，若无其事般回了客厅。
“心理医生？”董昇担忧地看着她。
“一夜十二个小时……”关欧看着窗外的大海，说：“比白天的十二个小时更能改变一个人。”
董昇定定地看着她，心里无声叹气。
狗男人的女人，真的太有魅力了……
她的脆弱，她的坚强，叫董昇觉得甚是迷人。
董昇站起来，随着她的目光望出去：“我陪你去海边走走吧。”
关欧说不去，不见人。
董昇心里为她难过：“关欧，有没有想过忘了苏还？”
他终于站在关欧的朋友的立场上说了话。
“如果我爱一个人，爱的那么痛苦……”董昇说，“我会远离她。”
关欧眼角的泪惊到了董昇。
“现在是他远离我。”
关欧口吻平静，他却听出悲怆。
关欧往楼上走去：“你自便吧，我要睡了。”
董昇说：“你还没吃饭吧！”
却没得到回答，他看着关欧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转身拿出手机拨通了个号码就骂了出去：“混蛋！你缺德！你没心哪！”
受伤的腰腹被白色的纱布缠绕好几圈，护士走开，苏还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艰难地穿着病服，他脸庞瘦削，眸子却漆黑，声音低沉：“我没心就不会负伤去找你。”
“那跟你有心没心有个破关系！那就是你没种，你不敢找关欧你才来找我！要我好好照看她！对你就是没种！”
苏还：“随你骂，骂痛快了再好好说话。”
他也知道这次自己，做的过了。
只是没办法，想到这里他自嘲地低嗤，“我没办法”真是独属于坏人的借口。
“苏还，你根本不知道，摆在你面前的是一颗多么真诚的心哪！”董昇叹息。
苏还靠在病床上，轻轻摆手，医生和护士就都出去了。
他皱眉问：“她怎么了？”
“她心如死灰了，不爱了也不恨了，这辈子，就打算抱着你这个伤口冷冷清清地过到死了，你满意了吗？”
苏还的身体一寸寸僵硬起来。
他没对谁说过他其实有最怕的一个东西，他最怕的东西，是关欧的真心。
因为她习惯用真心，而他习惯用手段。
但是她的真心，也让他最信任她，他在她面前总是最放松的。
“你就不心疼她吗！”董昇咬牙质问。
苏还心疼啊，心疼到说不出话来。
他握着手机，红着眼看着苍白的墙壁。
“今天来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
“嗯，是许谚帮她请的，一定是她的状态很差，许谚才会这样做，今天我听到她拒绝心理医生说的话里有一句是她不想死了。苏还，你但凡有点良心，你就见见她吧。”
“不行。”苏还动了动唇，“还不是时候。”
“你丫就一混蛋！我要给她找别的男人，你给我滚蛋！”董昇气到挂断电话，他就擦了，抬手就要把手机摔出去，却晃了晃手腕还是压住了这火。
董昇来回走着，他想不通啊，怎么能对爱的人做那么狠。苏还太狠了！
苏还垂下手，无力地松开了掌心。
手机静静地放在他的掌心，他仰起头闭上了眼睛，苍白的脸色，眉间褶皱明显到像充满痛苦。
但凡一个人走进来看到恐怕都要问一句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如果有这么一个人问，苏还一定会让他滚。
苏还突然握住手机，看都没看一眼甩手摔了出去。
只听病房里刺耳一响。
他在手术中苏醒过一次，让医生把结果判定为他死亡。
被抢救的人提出如此要求像对自己诅咒，医生自然应该不理不睬，全当胡言乱语。
但是这家医院有半个是他的，照他说的交代去做，这应该是他的任何一个下属具备的常识。
至于怎么瞒，他不担心，他的下属会看着办。
他昏迷了很久，醒过来，就看到了院长。
院长说他只在手术室逗留了一会儿，就把他转了病房，当然，他的亲人爱人朋友都以为他去了太平间。
院长说苏老是一个不一般的人，直接决定把他送去火葬场，开了一场只留照片的葬礼。
这简直更方便了他们办好这个事情。
院长说被推进火里的，是他们早就换好的死者。
院长说他的葬礼，苏家只办了一天。
院长说还好苏老不讲究，不然，就得说服苏老不讲究了。
于是，瞒过了所有的人。
他现在处于养伤状态。
而苏还……已经被这个世界除名。
去见她？他该以何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