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府邸，林苑深处。
幽寂庭园中有两人相对而坐。
“记得上次光临你柳家，还是三十年前吧？”
司徒寒似是感慨，又似回忆，深邃眸子眺望着林苑上方的湛蓝天空。
“是啊，遥想当年我刚接手父亲留下的烂摊子，最先想到的便是你们司徒家，于是便邀请联合打压张家，却不曾料到碰上满鼻子灰！”柳元昊手中沏着壶热茶，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那今日呢？”
司徒寒饶有兴致的看向柳元昊，他可不相信这等心狠手辣之辈，只是单纯约他喝茶。
柳元昊淡笑道：“还是如同三十年前那般，大同小异！”
闻言，司徒寒脸上浮起失望神色，他拂了拂袖袍起身离座，毫无再叙之意。
“抱歉，此番恐怕同样会如三十年前那般让你失望了！”
联柳覆张的想法，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司徒寒的心头，抚阳三大家族格局能保持百年不变，很大程度归咎于三家都会刻意收敛。
传承百年，三大家族谁没有点底蕴，就算是想让其中一家元气大伤，不伤点筋动点骨都是痴心妄想，何况想要覆灭？
三家相互猜忌，忌惮，同时又相互制约，谁都不想消耗太多有生力量从而让最后一家捡漏，拉拢其中一家覆灭另一家成了最有效，同时也是最保险的方式。
打压甚至覆灭张家，短时间内能获得好处无疑，但从长远角度来看，狡兔死，走狗烹的典故定会深刻重演于三家博弈，身为司徒家家主，这个历史责任他不敢承担，也承担不起。
“司徒兄的性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急躁啊，大同都了解，但这小异，难道你就没有兴趣知道？”
瞧见司徒寒想要离去，柳元昊也不生气，将桌上两个茶杯倒上茶水。
然而司徒寒并未作任何回应，径直朝林苑出口走去，似是以此表面对否定联合之事的决心。
“钰儿已经成为雁涯宗亲传弟子，消息或许过几天就会传回抚阳镇，司徒兄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身后柳元昊的话太过令人震撼，以至于让司徒寒离去的步伐僵硬在原地。
意味着什么？
雁涯宗可是大宋帝国内的庞然大物，其实力于底蕴都足以媲美皇室，一度使得皇室三次迁都南下，时刻陈兵百万防守南疆。
尽管皇室对外宣称，此举针对南方中兴帝国大军跨境入侵，但任凭傻子也能看出深厚意图，究竟是防中兴还是防雁涯，不言而喻。
若消息属实，作为这样一个恐怖存在的亲传弟子，司徒寒确实不得不重新定义家族策略，今日柳家林苑会谈，将意味深远。
未做过多犹豫，司徒寒转身走向庭园重新落座。
“这就对了嘛，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
柳元昊将茶杯推向司徒寒面前。
“你想怎样？”
司徒寒直截了当开口道，倒是符合他率真的性格。
“既然司徒兄这般直接，那我也不好意思卖关子！”
柳元昊端起茶杯细细品味后，又道：“张家是一定要覆灭的，并且我会亲手覆灭它！不过有些地方，我需要司徒兄的帮助。”
“需要我做什么？”
司徒寒有些困惑，若柳钰成为雁涯宗亲传弟子，柳家覆灭张家只是迟早的事情，何须带上司徒家？
“在这之前，不知司徒兄如何看待周念凡这人？”柳元昊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周念凡？”
愣神之际，司徒寒脑海中浮现一个常年身着青色袍服的年轻男子，就在今天，这个年轻男子将他们司徒家年轻一辈的翘楚当众击败！
他不知道，这个一年前神秘出现在抚阳镇张家，半年前灵脉测试毫无根基的年轻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获得如此强大的实力。
“前些日子柳家三长老柳耀陨落，根据柳家掌握的线索，很有可能折损在这小子手中！”
“什么！”
此刻司徒寒的内心，唯有震撼二字形容，柳家三张老柳耀，修为抵达生灵阶五层！即便周念凡表现出的战力惊人，司徒寒也无法相信他能将柳耀给斩杀。
“今天的会武相信司徒兄也能看出，周念凡的实力来源很有可能是神魂力量，三月之后，我们会对张家动手，到时此人便由你们司徒家牵制！”
“这么急？”
还未从震撼中走出，司徒寒又被柳元昊如此急促的决策惊住。
“迟则生变！”
柳元昊淡淡道。
接下来两人都陷入沉默许久，直到司徒寒端起面前已经泛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才开口道：“你还在为三十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司徒兄这般询问，是怕我追究不成？”
判若无事人，柳元昊继续为对方添茶。
司徒寒沉沉叹息道：“站在家族利益考虑，其实当年谁也不愿意看到你掌权，再说了，老一辈的恩怨情仇，到了我们这辈，也该烟消云散了......”
柳元昊手中茶壶轻颤，险些让茶水洒落，他潇洒一笑，放下茶壶后掀开袖袍。
只见袖袍之下的手臂，密密麻麻的刀痕触目惊心！
“确实，仇恨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所以为了避免淡忘，每年她的忌日我都会在手臂上刻下刀痕，时刻警醒自己！”
眼中悲凉之色闪烁，柳元昊指着胳膊上的刀痕，神情激动道：“三十年了，转眼就三十年了，我曾在她坟前立誓，此生定会铲除张家为她报仇雪恨，然而作为一家之主，我不得不为家族考虑，以至于每年的刀痕刻在手上，却是疼在心底！”
此刻的柳元昊，已然没有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任谁也想不到，坊间冠以心狠手辣的名头的他，会在此刻留下泪水。
一介大丈夫，尽显儿女态！
渐渐的，柳元昊恢复神态，坚定说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每多等一天都是对我的煎熬，三月之后，便是她的忌日，我会在那天将张家在抚阳镇除名，届时你司徒家只管处理周念凡便可！”
司徒寒未开口回应，只是默默注视着柳元昊。
“放心，我并非恩怨分明的人，虽然当年柳家争权夺利之时，少不了你司徒家的身影，但她毕竟死在张家手下！”
似是能猜到司徒寒的顾虑，柳元昊摇头说道：“三月之内，我会想办法杀了周念凡，即便不能成功，也断然不会让他影响到之后的计划，事后柳家会举族迁离这个伤心之地，届时整个抚阳镇便是司徒家的地盘！”
沉默片刻，司徒寒起身离座，走出林苑。
“希望柳兄能说话算话！”
瞧见司徒寒消失在林苑，柳元昊目光变得阴冷，起初那种悲凉神色完全消失殆尽！
“迁离抚阳镇是必须的，但怎么可能就这么便宜你司徒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