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受打扰的孤独和寂静之中,我们坐在一棵粗壮的苹果树下,耽于幻想。
徐斌望着面前潺潺的河流说道:“每次听到她们絮叨,我的心里都一团糟。可每次同她顶嘴后,我都后悔不已,自责感充斥着全身;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远行了吧?”
“嗯。人活在世上总是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羁绊。”我安慰他说。
“水面上滑行的长足昆虫叫什么名字?”他接着问我。
“水黾。”我说。
“真的是很神奇,这帮家伙想到那就能到那,是吗?”他问。
“只能是在水面上,上了陆地就不灵了。”我说。
“就像是我们只能在大海上驰骋,到了陆地上就无所事事,对吗?”他接着问道。
“嗯,一闲下来就浑身难受。”
我略微沉吟,接着说道:“所以你得学会流浪,不是身体在路上,就是心灵在路上。”
说完,我起身在草丛里面扒拉着,想看看鸣叫着的小虫的模样,却没有半点踪迹,只得站起身来。抬头仰望,太阳已经失去了光泽,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眼前多了一团团小蚊虫的萦绕,鸟儿站立于枝头之上左顾右盼,或者无声地从我们头顶上掠过。
“这里的风景好美呀?”我感慨道。
“嗯,河流蜿蜒而下,最终在下面2公里处汇入一个很大的水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有我许多美好的童年回忆,你该冬天来这里看一下的。下雪后视野里全是漫山遍野的白色,微风吹过,树木上的枝条轻轻颤动,雪花从空中簌簌而下,迎风飞舞;有时候我们会凿冰捕鱼,运气好的话会看见野兔从面前飞驰而过。”徐斌眉飞色舞地说道。
说着,他顺手怼了我一下,冲我撇撇嘴,“如果提前布下陷阱,就能在雪地里烧烤,岂不美哉!”
“呵呵,石岛真是个好地方。”我接着说道。
“当然。这里气候宜人、自然禀赋优越,还拥有深水良港,迟早会发展成为世界闻名的港口城市。”他随即话题一转问道:“怎么样想留下来吗?”
“呵呵,毋容置疑;这里的美好与温存将永远留在我的脑海里,并在我的记忆长河中浸润。”
“你最近没有想她吗?”
“想谁?”
“还能是谁,你们这么冒然的分开,心里就没有牵挂彼此?”
“当然没有......”
“明显是反话。”他讥笑我说。
“是呀,怎么可能呢!每次当我踌躇满志仰望星空的时候,她的影子总是会浮现在我的面前。”我如实地回答道。
“你最近变得总是这么忧郁,我的朋友!”接着,他转过头认真地说:“我想,你是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
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
“是呀,一旦做出决定,便卷入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她会把你带到一个你做决定时从来没有想到的地方去....也许会是完美的结局但也有可能狼狈不堪。。”
他语重深长地说道:“时间从不言语,但是给出了所有的答案。”
我沉默不语。
他转过头疑惑地说:“从没见过你退缩不前。”
“我和其他人一样,愿意去尝试一些别人认为我不太擅长的东西,喜欢挑战别人对我固有的认知;但是现实却离那个虚幻缥缈的幸福世界很遥远,只有孤立无援痛苦绝望之时,才会激发潜能逼迫自己向前。”
“你身上具有非常浓厚的中国色彩。”他说:“听说过那句话吗?每个人都是一片孤岛,那怕离得再近也不会连成陆地。”
“是的。”
“你不会是后悔了吧?是不是没有深思熟虑就匆忙下了决定。”
“怎么可能。我承诺过她,当然要按约行事;我只是对30多年的单身生活充满短暂的留恋。”
“这有什么好留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别再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了。”他随即拍了拍我的手背,亲切地安慰我说。
“嗯。”
我俯下身子躺在草地上,天空还是一如往日般看不到任何的边际,这时我想起曾经在汉中出差的一幕画面:那是一个非常小的城市,四周环山,夜幕降临时,人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城市最西边的小广场上。广场正中央一位老人精神抖擞,面前摆放着一张“独弦琴”,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对只有一根弦的乐器充满了诧异。
老人反复地拧动琴头上转钮,调整着音色。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正襟危坐,开始弹奏,只见他右手拨动琴弦,左手轻轻触碰摇杆,手腕间不断变换着动作。从琴弦松弛基音切换到琴弦张紧泛音,老人都气定神闲一带而过,只见他动作娴熟,左手不断在摇杆上拉、推、揉、打。寂寥的琴声在喧嚣的城市上空回荡着,乍听上去虚幻缥缈,了无边际,但沉浸其中却又平实自然,声声扣动着人们柔然的内心和不羁的灵魂,启迪自己去不断审视纷扰琐碎的日子。
夜已经把周遭的一切都纳入黑暗之中,树叶在耳边飒飒作响,河里的青蛙连绵不绝地发出清脆的鸣叫,苹果林深处不时传来的布谷鸟低沉的回音,草丛中吱吱的响声,仿佛整个世界中夜的生灵都在摇旗呐喊。
我坐直身子环顾四周,月光在层叠起伏的水面上潜伏游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的美好光景:悠然而静谧的小火车站、夏日阳光下熠熠闪亮的铁轨、潺潺而下的溪流和自由的时光。我不断地回味思索,乡情抚平了我多年来颠沛流离在内心所留下的皱纹,感觉到身边的一切美好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