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我曾遇见了你】
三月。一连几日大雨如泼。南方一带,洪水来袭,死者,不下数千人,生者四处逃窜。长安,惜花院。
“楼大娘,您就再多给点吧。”一名身着粗麻布衣,头发凌乱不堪,脸上还带着些泥垢的中年女子望过身边的黄衣少女,又俯下了身去,双膝着地,做苦苦的哀求仰视着正倚在高坐在木椅上品茶的老鸨道。
老鸨白了那中年女子一眼,啜饮了一口茶,用纤指弹去杯边的茶末,脸上挂上了一抹虚伪的笑,“这年头的生意可不好做,我看你是逃荒而来的灾民,可怜才许你二十两纹银的。”
“更何况,这丫头现在只是个娃娃,以后是赚是赔,能不能成得了气候还不知道。”
中年女子欲辨待说时,老鸨的笑意便更浓了,“最多二十两,没得商量,如何抉择就看你了。”
粗麻布衣女子咬了咬已发白干裂的嘴唇,拾起地上散落的银票紧紧的攥在手中,身体明显颤动了几下,“楼大娘,那,这孩子还望您善待,他日,我定会来赎她回去。”
她抚过黄衣少女的头,将她紧紧地揽在怀中,仿佛一松手,少女就会消失似的。她闭上了眼,眉宇间扬起愁丝,神情一片惨然,已有些溃烂的手指上,一道道伤口越加的红艳起来,几乎欲将溢出血。
痛,痛,好痛。布衣女子在心中呼喊。忽然,她猛然的放开了黄衣少女,狠狠地推了那少女一把,头也不回的离去,箭步如飞。
“娘,娘,不要丢下我。”少女嚎啕大哭起来,她想上前追布衣女子,不料,几步出,却被老鸨一下子绊倒在地。一阵刺骨的疼,使少女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娘,你,你为什么要丢下我,我恨你,我恨你。”少女的声音伴随着雨,一起飘到了空中……
“去把那些碗都拿去洗了。”
“这些衣服拿去晒了,晒完后去烧水。”
“把院中好好打扫一下。”
“……”
老鸨的声音不断在少女的耳际响起,如催命般紧促,一句连着一句,一刻都不容她休息。终于,体力不支,不堪重负的她倒在了庭院门头。
“死丫头,还敢偷懒。”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鸨的谩骂声响起,接着便是一阵被鞭子抽打的痛。
一道道伤口在少女光洁的皮肤上绽开。“住手!”彼时,正巧路过只有十五岁的水无影用他一点都不幼稚的言语制止道。
“公子,救我,救我。”少女爬向水无影身边,拽起他的衣衫一角,无助的恳求道。几句哀求后,少女便又晕阙了过去。
【少时的回忆,今又何处寻觅】
“你醒了?”望见床上睁开眼睛的少女,水无影欣慰的问。
“嗯?”少女环视了四周的一切,竟是那般陌生,顷刻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谢谢公子救我。”
“不用客气,你身上有伤,应该好好休养。”水无影扯了几下棉被,为少女好好盖上。
“这是你家吗?”少女试探的问。
“不,这只是我们水家的一个别苑名叫堇云苑。想你也是无家可归,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好了”水无影幽幽道。
“那我住在你家苑里,你爹娘他们不会介意么?”
“他们不会介意的。”水无影微微一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熠羽,钟灵熠羽。”少女可爱的眨了眨眼睛。
呓语?这叫什么名字。水无影有些茫然,“你以后就叫喏颜吧?这个名字不错。”
“谢谢公子赐名。”
“嗯,那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等我有空了就来看你。”
那一年,喏颜十二岁。从那以后,水无影便天天来看她了。堇云苑的桃花似云如霞般开的无比的灿烂。
“你天天来这里看我,不务正业,不怕你爹娘责怪么?”喏颜曾这样问他。
“他们才不会管我。”水无影也淡然的回答。
“你呀,这是个纨绔公子。”喏颜取笑他。
“颜儿,我就是喜欢和你玩嘛!”那“喜欢”两个字,被水无影拖得很长,顺着风飘进她的耳朵里。
喏颜脸上,乐开了花。
他们也曾经常躺在堇云苑的桃树下一起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幼时的时光总是那么美好。
若可以永远如幼时这般单纯,无忧无虑,相信他们也会是一直都很幸福的。只是,正如水无影所说的,人总是要长大的,一旦长大,那些当初的明媚、单纯、唯美的过往便会逝去,永不再归来。
直到错过,在后来的某一天又突然追忆起那些似水流年时,徒留的也不过都只是伤感。
当时只道是寻常。回想起来,分明只是些幼时简单的点点滴滴的平凡与快乐,而今却也只零落成回忆,再也无法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