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璨,你这脖颈的疤怎么来的?”
“嗯?”少年黑色的发梢遮住双眼,他含糊道“做手术留下来的吧。”
“是吗,手术的疤这么……这么……害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好问。开学时记得把字典给哥们儿买了,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要跑腿的消费不?”
风璨一愣,道“额……那、不用了。”
“行,够义气!谢了兄弟,哥们先走了。”
同学的身影蹦跳着远去,风璨沉默了一下,他低下头,缄默的向前走。和平常一样没有异样,哒哒,少年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校园轻响。
他的脚步轻而缓,又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少年的沉重。
风吹起碎发,露出一双沉稳的黑眸。
……
须臾低着头的人猛的抬起头来,他猛然挺住脚步,几乎是飞快的脚部轻点旋身回顾,那一双黑色的眸目明如鹰隼,一抹不可预知的的强大一闪而过。
!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明珠蒙尘亦有光彩,一双黑色的眸眼里带着微不可查的危险,是审判的感觉。凝视之下感觉自己站在天平的一端,渺小如沙粒被这双眼的主人强行判决。
簌簌……风吹树梢,碧绿的树叶在树上沙沙的摇晃发出熟悉的声响。风璨环顾四周,但他终究是失望了——空无一人。
奇怪。风璨不甘心的蹙起眉来。明明……感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若是这种感觉一次也就罢了,一年来被人观察的异样不自觉令他感到一丝诡异来。
是什么人,是谁,跟着他做什么?!
可是……风璨不甘心的在校园里来回走了两圈,少年的运动鞋不留痕迹的在学校走过来,那种感觉消失了……那人走了吗?还是说是他多疑了。
没有吗?
多疑了吧?
风璨自己笑出声来,“哈哈。”少年沙哑的嗓音在放学后学生寥寥无几的校园里格外清晰。“果然是我多疑了。”
簌簌,树梢轻微摇晃。风璨看着蓝色的天空,眸眼骤缩。“啊……”他的眼睛眯起来。风璨的眼眸一直是黑色,黑的沉稳,看见眼就知道这人是个寡言冷清的性子。但现在少年的眼睛遮住满池的疯癫波浪滔天浪涌。不过这疯狂的情绪顷刻又消失殆尽,转眼又被眸中万千痴迷覆盖住。
好像见到心爱之物的迷离眼神痴痴的看着天。
寂静中,风璨抬头呐呐道:“这天……血红色的才好看嘛。”
那种被血染成的万分悲怆,天穹也被血液染为血红的美妙。一下子脑海中灵光乍现一块片段,沾血的纤纤玉手带动斑驳血迹的白袍,他看到一块精致看上去无比洁净的灵玉在那人腰身处垂挂。
沾血的手抚摸他的面容,颤抖的手毫不掩饰主人的杀机。那人似乎叹了一口气,颇为烦恼道:“璨璨……你还活着呢?”
“是……”
?
什么东西?
风璨眉中忧愁不自觉有让他蹙眉了,少年低下头揉搓自己的眉心,不出片刻眉心处红了一片,“唉。”心脏怦怦极速跳动,风璨弯下腰开始呼吸稀薄的空气。
想到突然没出现的片段,风璨心想——什么玩意?
多想了?这可不至于。风璨抿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想:可能有些荒谬……
但……
但。
唉,无聊极了。
……
“回来了?”
风璨沉默的迈进别墅的大门,他将手里的钥匙放在衣服兜里,闻言点头:“嗯。”
不咸不淡,恰到好处。知道的是家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来做客的。
风言明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笑笑,扶了一下自己的金丝眼镜。名贵的白衬衫在他身上没有显示出大老板的气势来,到觉得这是个老好人似的。
风璨从来和他不亲近,也不是觉得这爹没本事,更不是他没有威严。就是不喜欢,还是不喜欢,更是不喜欢。
起因是在风璨他十三岁那一年,风言明开车出了车祸,害得他记忆全无。“你是谁?”
“我是你父亲。”
……
风璨把书包放在屋里,他穿着运动鞋出来:“今天是三个月后。”
风言明愣了一下,“哦哦哦,没忘!”
这要是忘了还了得?自然是不能忘,风璨十三岁,开始在一家私人医院配合治疗失忆症。虽然他一点都不知道,也没想明白那所谓祖传下来的手艺……为什么一定要开刀,麻醉之后倒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但心里总觉得很怪。
感觉一件真相摆在他面前,而他不知道,只能看见蒙在真相上的布料。
私人医院——
独特的消毒水味令少年下意识想到了泛着寒芒的针头,刺入血肉。开始模糊的视线,看到输液的透明管里回流的红色。
“……”
风璨不喜欢医院,每一个多病之人,大抵都不喜欢来这个地方吧?
寂静的走廊里倏地传来一阵药剂瓶叮当,摔碎在地的脆响。
“啊啊!”是个很空灵的女声,“对不起对不起。”听的出来这声音的主人,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带着一丝恶作剧的狡诈声线。
“……”
风绵绵来了。
风璨有一个妹妹,十三岁失忆的雨夜,空旷的别墅被一只手推开。
闪电横贯墨色长空“哥……哥~”系着黑色头绳,女孩黑色的外套被她抗麻袋一样背在肩膀上。那个女孩,拉着比她都大一些的黑色骷髅行李箱,一步步,甩掉鞋,光着脚,湿哒哒的在地上踩出一串印子“呀~哥哥!”
是十成十的雀跃欢喜。
风绵绵的力气很大,“哥哥抱~”她直接飞身扑过来,翁——十三岁少年的后脑勺狠狠磕在地上,顿时耳鸣不断,嗡嗡的响。
现在风璨自己一米七八,风绵绵一米八零,感觉完全不是一个爹娘生出来的孩子。
“哥,痛不痛?”半蹲在他面前的女孩就是风绵绵了,很随意的名字。和他的名字比起来,感觉一个待如珠宝,一个则弃如草芥的感觉。
风璨不喜欢当哥哥,但也无所谓有个弟弟妹妹,左右只是身后有条小尾巴。
黑发的少年笑笑,拿着吊瓶坐在熟悉的床上:“你怎么每次都问痛不痛?”
风绵绵眨了眨一双桃花眼,怀里还抱着她黑色的双肩包。这姑娘一看就知道是从学校跑出来,特意来看哥哥的。
“我就问问你痛不痛……要是痛的话,我给你吹吹。”
“不,不用。”
风璨眼皮抽了一下:“风绵绵……”
“嗯?”
风璨量放缓了语调:“绵绵,你不适合双马尾。”
女孩闻言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风吹过后泪光闪烁,好似下一刻能流出泪来。“亲哥!”
?
“绵绵明明适合粉红波浪卷!”
“……”少年风中凌乱。等等,你又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了?
“哥你知道么,我感觉粉色和暗黑真是最好的颜色。”
“所以……”
“所以我要穿粉裙裙,黑长靴,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呀?!”
风璨试着想了一下,感觉这比她一身亮粉好的多“唔……”
“哈哈,我就知道哥你一定赞同。”
“……”那个,你哥哥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呐,自作聪明的丫头。风璨笑了一声:“要多少钱?”
“啊,还是哥懂我!嘻嘻,我算算哦……”少女的指尖摆弄着,粉红的指甲油在光的反射下晶莹发亮。她略微算了一下:“哎呀哥,”她娇纵的鼓起腮帮,“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好不好,绵绵这么可爱!”
哦哦哦,风璨了然。
……
十四岁的时候。
“哥哥,绵绵这么可爱!”这句话的潜台词——就,多给一些,在多给一些。
“谢谢哥哥的糖糖~”
瘦削的少年不可置信的眨眨眼,手里一捧糖果,只余一个孤零零的躺在手心里:“咦?”
……
风绵绵其人,金絮其外,,败絮其中,披着好看耀眼的皮囊,生着玩弄人心的算计心肠。
“唉,你啊。”风璨显然已经习惯了,他对这个妹妹倒是很有好感。于是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卡来:“喏,给我留些零花。”
“哎呀呀,谢谢哥哥!”少女的双马尾带着幽静的淡香。风绵绵一米八零的个子,她微微弯下腰,“哥哥最好了!”
少女伸出的胳膊将风璨抱了满怀,自然而然的,白色的上衣露出少女纹着纹身的腰肢。
“……”
六芒星?小孩子家家的,真是……不学无术?
……
风绵绵手里玩转着黑卡,她靠在墙上:“哥。”
风璨抬眸:“嗯?”
少女隐藏在阴影下,看不出神情。她低低叹了一口气,抬眸,一双桃花眸子看着黑发的少年:“我这样,算正常的妹妹吗?”
这……
风璨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米八零的少女苦笑着,不说话了。
黑发的少年安静的睡在白色的床榻,光斜斜的照进来,哗——一只手揪住帘子拉上,满室阴。
哒哒哒,少女穿着白色帆布鞋走到门口。
“你来干什么?!”
风绵绵站定,幽暗的医院单间里,“哦?”
黑色的眼眸闪过嘲讽的情绪,风绵绵歪着头,双马尾的发丝在风中张扬。
“爹?”十足的嘲讽。“我扮演的妹妹,可合不合你心意啊?”
男人的金丝镜片反着光,是人看不出他的表情,气氛僵硬。风言明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的继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