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瑞雪将白粉掺了少许炉子里的炭灰,调匀了往脸上一抹。鼻梁T区是一定要高光的,自然不能掺灰。眼窝要打暗影,腮红一定要有,眼角处,她取了小棍子烧了一下,轻轻挑上几条细灰线,远远看去,那明显就是皱纹。还有额头,抬头纹也不能少,就连脖子、手,这些细节也照顾到,抹了一层灰白,画上纹络。粉薄的嘴唇儿涂成厚厚的大红色,乌黑长发拧上麻花盘成一个缵儿,一根筷子簪进去固定,耳边再散出一缕碎发来。
衣裳是从宋大叔刚娶的寡妇手里借来的新衣裳,烂菜花这个角儿日子比一般百姓家的要好,谭家女人们都算上,也凑不出一件不带补丁的衣裳来,可不就得借着用,别看谭家是地主富农,但是人缘归根来说挺不错。谭家对宋家有雪中送炭一斗粮的交情,所以这身新衣裳并不难借,不过宋大婶生养过三四个孩子的身子有些广阔,她的衣服套在谭瑞雪身上,稍显宽大。
谭瑞雪弯身将那单裤腿扯起一角用线给绷好了,然后挽起来,长短合适了,松紧也合适了。宽大的上衣也好弄,队部有线绳,她将两股搓成一股稍粗的,往中间腰上一系,系上蝴蝶结,衣服是蓝布衣裳,她便用队部的粉紫色彩纸剪了朵花,缝在蝴蝶结的底下,这样的粉紫,跟她脸上的腮红和唇红刚好呼应,仔细捏了衣服,那褶皱也有了设计感。这样的一个整洁光鲜的富贵半大老太太,就新鲜出炉了。
台上锣鼓胡弦叫响,等到秦淑芬的胡素芳上场,还是先咯咯咯的笑上一阵,虽然她唱的一般,外带着笑场的尴尬,但人们对这个生活条件富足的贫下中农家的姑娘,表现出讨好似的宽容,觉得她的容颜足够打动人,心里面激起对这个姑娘的艳羡向往,女人们想成为她,男人们想娶了她,老太太们想,她要是自己的闺女或者儿媳妇儿该有多好,老头子们心里面那干枯了的老树根冷不丁冒出新芽......听她开口一唱,那叫好声、掌声连成一片,下面的角儿自卑了,觉得自己没办上场了,就算是上场,也都全是她的配角儿。
嗯哼!谭瑞雪清了清嗓子,前面的男演员下台之后,就是她上台。谭瑞雪心想,这样可真好,注意力全都转移到秦淑芬身上去了,自己的好坏就不能积存于人们心中了吧,哈哈,早知道,就再把秦淑芬的眉毛挑高一点,腮上的暗影再打的重一点,那秦淑芬就更好看更招人了......
戏台子搭的着实寒酸,学校里借来的桌子排出个大“目”字形,上面搭上墙板,墙板是从各个大队借来的,这是大家伙的热闹,谁家有墙板的,都乐不得的往外借,只要记好了自己家的记号,等拆台时别拿错了就是,可能墙板不够多,后面有一部分,用的就是普通的板子,长短不太一致,粗糙程度也不一样。
一双蹬了红色绣花鞋的大脚上了台,踩在木板子舞台上,咯吱咯吱直响。小碎步移到那个糟烂木窟窿旁边,谭瑞雪灵敏的弹起身子,一个步子跳了过去,继续跟着胡弦鼓点落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