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尊机关兽斗在一处，刃下毫不留情。
它们不是同根的兄弟，而是血海深仇的敌人，快速旋转的齿轮几乎要随时爆开，斗了气似的谁也不肯退后一步。
斗得好，继续这样斗下去。周启眯着眼睛，冲身后道：“还不快走，很快那正主就要来了。”
“你？”墨眉依旧是那迷惑眼神，并未立刻行动。
“你什么你？”在周启的厉声催促下，墨眉这才行动。她和跟上来的胖子马括，两人一起带上了神志不清的田横。
周启并不如表面这样轻松，在长尾机关兽的一次次斩击下，他对大头机关兽的控制也在削弱。不得不减缓了另一边，论语竹简的结界压制。
这样一来，赢兵们的那种束缚大大减缓，他们被杀死了大半，此刻从死尸的屠杀中挣脱。起身第一件事从死尸手底夺过那些兵刃，一戳一挑，再下重手“鞭尸”。一个个死里逃生，大叫刺激。
一个声音从死人堆里颤抖着响起：“这位老先生，你刚才在说什么？老夫没有听错，可是儒门至圣先师，圣人话语？”
周启略一瞥眼，发现说话的不是赢兵，而是方才侥幸买了性命的两个东齐商贾。
东齐虽然奉行农家，但儒风甚重，七国中仅在赢国之下，他们自幼耳濡目染，对儒家学说兴趣浓厚，在外经商也时常收集儒家经典与名器。
在这东齐商贾看来，现在周启的言行举止温柔敦厚，正暗对了儒教教宗，他一席话就是这些儒教信徒无数次梦中所见，“圣人”在教诲天下众生。
一种不曾有过的惊喜，超越生死的愉悦出现在这两个老迈的东齐商贾脸上。
他们恨不得用手托住苍天，让天下人都感受到他们的动容：“绝不会错，绝不会错，这就是至圣论语啊！这就是儒门的至圣文章！”
“儒门至圣文章，大儒先生的口水？这可不是想吸就能吸得到的！”一时不顾危险，都朝着周启扑上来。
周启有被吓到：喂喂喂，你们矜持一点。
“什么，这老头是我儒门的弟子？那他为何要相助墨门反贼！”凶蛮的赢兵都惊住了，虽然他们大多都没受过正统的儒家教育，但也都听说过都至圣论语的大名。
这是儒门至高无上的典籍，记住一两句经文容易，但是要把这样的锦绣圣言说出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自身修为通天入地，可以操持圣人教宗，第二就是天生才气无双，是儒门应运而生的君子。
这两种皆是人中龙凤，不世之才！
云云大众世俗匹夫，若强行要代圣人发声，必遭天谴！受天雷诛心之劫！
有些话，是说不得的。
“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
实际上这些东齐商贾，也没听过真正的至圣论语，因为能把一句完整的论语说出来，据他们所知除了咸阳至圣北辰学宫，放眼整个六国这样的人就不超过十个。
可现在周启一开口，这一听这就是儒门的风骨。如果他们没有猜错，这就是传说中的儒圣三问！
“此人竟然能代圣人发问，三问天下苍生，这是多少君王梦寐以求的贤才，今天你我命悬一线竟能遇上，死了也不可惜了！”东齐商贾狂喜之下，仰头朝着苍天大喊，三声也不够止歇。
有一人太过激动，竟是直接笑晕当场，他的同伴没有悲伤只有欢庆。
“你真是儒门的人？”墨眉也听到了。
她之前也有预感，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周身身上没有一丝炼气士的气息，也无什么法宝护体，但是现在他就靠着什么儒门天宪，舌掌生死，竟然敌住了这尊大匠级机关兽？！
太过匪夷所思！
也只剩下这个解释，周启是儒门的奸细。
“这是儒门才气，圣人所赐的力量，绝非凡人能够拥有。”东齐商贾笑声不绝，“此人，就是天注定的儒家君子，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样的天赐大才，我等朝闻道夕死可矣。”
墨眉听着凌乱，照那怪商贾的意思，周启就是在用儒门天宪，来教化这墨家机关兽。可这样的事，真的能做得到吗？
还有赢兵不肯死心，真让这老头儿出了风头，他们大赢军的颜面何在？
大声说些赢国乡野的土话，叫这雀型机关兽快点罢手，把这多管闲事的人给宰了。
“突突突突……”
两尊雀型机关兽闻声一动，并没有朝着周启，而是再次发动厮杀，手中两把机关刀嗡嗡作响。
一个崩塌声响，两尊机关兽的两把大刃在交击中，留下的裂口不断蔓延，最终整个裂开！
大头机关兽被找到破绽，被碎刃贯穿要害，眸子飞快地暗淡下去。
它笨重地倒在地上，不远处就是此前被墨眉摧毁的双心机关兽。
机关兽之争，胜负分晓。
赢兵欢呼，还是他们这一边，站到了最后。
长尾机关兽得手再进，脚下露出新的刀光，东齐商贾被这怪声惊到，眼前一黑，都跌下坡去。
马括远远叫道：“周老，小心！”
不料周启仍是不退，他目露电光，冲着那个方向又是一喝：“诗三百，思无邪！”
长尾机关兽身形雷霆，几乎无法察觉，但是这两字落雷，一言之下，这长尾雀型机关兽再次避开。
这一次比之前的大头机关兽还要虔诚。
它不但收起了刀刃，原本眼珠子里那点杀意随着红光暗淡泯灭，咚咚咚跳了两下，变成了一派安宁的深蓝。
这个乖宝宝跟在周启身后，老实的样子刚才多凶残现在就多凶恶。
有两个赢兵没长眼，还在叫骂，长尾机关兽猛地发出脚底刀，当场斩杀。
这一下，赢兵瞠目结舌。
事实胜于雄辩，长尾机关兽这浓眉大眼的，竟也被“感化”了！
这机关兽是监军大人的打手，现在却听别人的话，接连叛变，杀了他们的同袍！
“这怪衣人几点口水，就把这大杀神给降服了？”
若非亲眼所见，没人敢相信。
东齐商贾爬上坡来，顾不得满脸狼狈，善意纠正道：“此乃君子诚意，此乃圣人教化，人心尚可搬弄，何况这一二铜铁。”
墨眉活动了一下下巴，惊奇未减。
周启竟能够背诵儒门至圣论语，定是儒门中的佼佼者，前番她竟是错看，对于周启的看法再次翻转，但不是感激，而是充满了恨意。
赢兵们万般绝望，看见一个身影挺身朝着周启冲去，又惊又喜，猛还是秦游徼秦大人猛啊！无愧是大赢铮铮男儿！
“小！”秦游徼还未到周启跟前，噗通一声双膝下跪，“小君子大人息怒，小人是无心之过，绝不是有意冒犯大人，小君子大人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与小的计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