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印不待周启反应，直接挥手散去了水幕，那天魔星气灵一剑连带震碎了一三殿的护殿长龙，这是城北宗的门面。
“输了，没必要再看。”
周启怔在原地，这时完全不知道该做何感想，玄雪死了，宋雪还活着？那替城北宗而死，还是为那一二人而死，他却是真死。
长长的死寂，就像是这个世界断了电，没了任何的色彩。
而同样，所有城北宗弟子都目睹了宋雪从高空坠下的一幕，他们陷入了溃败之中。这一次连首门弟子，都败了。
天魔星牢牢占据着封魔殿顶，等待下一个挑战者。即便是大胜，他也没露出太多喜悦，只咿呀咿呀怪叫不停。
在旁人看来，无异于赤裸裸的讽刺。
“首门弟子，玄弃，讨教！”
“首门弟子，玄眠，讨教！”
“首门弟子，玄游，讨教！”
在宋雪之后，又有三人接连出战，但仍是抵挡不住天魔星。他们甚至比宋雪坚持的时间还短。
夜色四合，整个城北宗都笼罩在一种压抑之中。门人弟子走在路上，背后纹着的那株长生树都有些软弱。看看那白日的战场，似乎还有那丑鬼面具一气灵的余威。
封魔殿中，玄智把比武经过向掌教说了，
这位老者白日并未来瞧。
结果，早已知晓。
“这天魔星当真这么了得？玄智，这最后一个名额，你去试试。”
“掌教，此人并不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他看准那几个小子太弱，所以才只比较剑术。若是弟子上阵，这条一气灵怕是要废了。”外面其他宗门的血例太多，玄智听都听怕了，听见要差他跪地，连声哀求。
“那可怎么办好呢？真教我城北宗名声扫地么……”
玄智见掌教竟动真格，颤抖着双腿：“若是真动起手来，弟子以为也只有掌教您亲自出手，或能为三重天除此大害。”
“如我出手，那这天魔星斗得就是境界了，此道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啊。这迎敌之人，你说要去哪儿找？”掌教在空荡的殿内踱步走着，目光一遍遍抚摸那七尊一气灵石雕，想起了当年举教飞升时的盛状，不由得面露一分感慨。
“哈哈哈哈……”
“掌教，您发笑，可是想到了破敌之策？”
“你退下吧。”
“遵命。”
玄智缓缓将大殿关上，回去的路上，想起方才掌教所说，失踪多年的玄稳还真是机智，否则今日死的就是他。
连连摇头：“还是大师兄算得长远，这六十年后的死劫都逃不过他……”
……
西方大沼，
某一个黑泥地洞，
周启一宿难眠，他梦见羊八会那一张张稚嫩面孔，和他一起进城北宗的人或死或伤，唯独他还喘息今夜。真不知明天，该是什么天气。
旁边酣睡的碧蛇丸一脸无邪，像是做了一个好梦。
周启不由得有些羡慕她，无邪的年纪。
想着，他爬起身，去了下方的一处溪流，接印最近常常在这里养气。他到时，接印果然在，人站得如同仙鹤，看着天空浩然星海，瞳孔中全部是蔚蓝。
“你来了，坐。”
接印半晌，转过头，眼藏星辰光辉，“你有什么心事？”
周启恭声道：“我想向小师叔请教，何为借命。请小师叔千万教我。”
“借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觉得有必要。”
“可你连一气灵都没有，必要什么呢？”
“请小师叔教我。”周启肯定，“迟早一日，我会凝化一气灵。迟早一日。”
像是被周启的话语震动到，接印停了下来：“好，那我先问你，林启，对你来说，什么东西最宝贵？”
这般粗浅的问题，周启从未觉得自己会被难住。但偏偏，他说不出口，像是牙齿坏掉了。
“是身外钱财，还是一身修为？是美女妻室，还是膝下子孙？”
接印走到水边，抬头指去，“也许答案很多，都因人而异。但对天那头来说，你最值钱，不是你的其他什么，包括你的修为，而是你的命！”
“我的命？”
“也许你还无法理解，修炼一道，千万修士中最强的人，不是什么七岁化龙的天才，而是寿命最多的那一位。”
周启听得更加迷惑。
“但是一个凡人，最多又能活多少岁？人生七十古来稀，养成一气灵，升入一折之境，便可得寿百十年，但往后，再想得到一个百十年，却是一步难过一步。最后甚至修炼的数字，都远远超过这个界限。这就是爬山，越往上越难。”
周启顺着接印目光看去，天空中仿佛有一个罪恶的笑脸，那是虚无缥缈的九重天，让整个六重天仙域都仰望的更高存在。
他是制定了游戏规则的人，所有修士都是他笼中的小白鼠，
他在机关中布置下一个诱饵，小白鼠拼命跑，可以吃到一口食物，勉强吃饱，但是随着次数的提高，小白鼠获取食物的难度也加大，刚开始跑一圈，渐渐要跑三圈，五圈，最后竟要跑上一百圈。
一开始小白鼠很兴奋，但它越来越疲倦，因为他知道，食物还是那个食物，但是要付出更多，超出他负荷的努力……就算它再强壮，也有难以应付的一天。
在跑完最后一次循环前，小白鼠终于累死了，永远地倒了下去。
“所以无论是谁，命总有耗尽的那一天，那一刻，他就是全天下最弱小的家伙。”接印声音松软，徐徐说道，“所谓借命者，借天地力而不能偿，以命相借，借完必死。”
“这和去借钱有什么区别？”
“也许有。”
这许久以来的猜测，在接印的话语里得到证明，周启发现他是对的，他对游戏规则并不是一无所知。
接印接着道：“修士只知晓养一气灵，可以向天地发愿，借来一小部分力量先用，事后再还，却不知道，这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而借命，就是以命为抵押，实际上根本没有偿还的能力。天地的利息，是很高的呀，以为能贪的小便宜早就在暗中标注了价码。”
周启一遍遍咀嚼着这句话，这天地的利息，最难以偿还，谁敢借谁便是最疯的自大狂。
接印摇头道：“非到万不得已，没有一个修士会走这条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