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们踏入之后,这通道尽头便开始闪烁,那沉睡多年的卧龙森然苏醒,吐出一口火龙珠,像是要席卷一切闯入之敌。
咚咚。
周启胸腔里有什么,都跟着跳了起来。
天工开物,墨门紫气。
名归潜龙,神佛勿用。
这小龙头上留着熟悉的痕迹,让他想起多年前,在大周学宫的墨门偏殿里看到的那个柳木雕。
放的高高的,盖了块绸布,比书架还高。
听那个叫玄鸟的小女孩说,这是墨子老师花了十个春秋一刀刀刻出来的,他从不让任何人碰。有一次墨子老师去大祭坛与诸子讲学,她顽皮爬上去,谁成想还没碰到就被震了下来,摔得头上肿成一个大包,屁股也开了花。赶来的师兄们一边骂她一边给她包扎,说,小玄鸟,可记住了,这可不是简单的木头,里面藏着春秋。她问春秋是什么东西,师兄们说,那是老师为大家存下来的一线生机……
周启想着想着,忽觉得周围的景致无比的熟悉,就像是回溯一百年,再次来到了大周学宫。
那一年这战国天下还未掀起复苏灵气。
那一年诸子百家还在学宫中论道学法。
那一年天下的读书人不动武,只望有朝一日可凭一心诚意参悟天规。
升入那巍峨仙界,人间六重天,为蝼蚁苍生开一日太平……
“快看,还有机关!”墨眉小声提醒,将周启从回忆中拽回,“这些尸骨身上还穿着儒门士子袍,是当年那场大战中死去的弟子。”
周启这才发觉,这通道一地都是白骨,只是方才的白雾遮掩。而现在因为他们的闯入,这些尸骨都活了过来,空洞的眼眶里燃烧起磷磷绿火,一股充满肃杀的亡灵气息自指间激荡而起。
这些亡灵在世时修为不低,即便死去多年仍是法相恐怖。
“看来当年那一战可真是惊天动地啊。”周启沉声说道,“不先扫清这些障碍,我们是碰不到那龙头了。火林小雀神,这次看你的了。”
周启说了一声冲,墨眉立刻会意,两人借着雀型机关兽的冲击飞快前进。他们刚刚走过去,后面的大地就被白骨利爪撕裂。
最初的一半路十分顺利,但是过了断桥之后,雀型机关兽的脚步骤然中止,有一股同样强悍的力量遏住了他。
“啊!”墨眉站立不稳,就要从断桥上跌下去。
周启这次顾不得隐藏,激发道藏玄指,这才勉强抓住了她。墨眉眼前还满是那桥下的白骨尸山,一时惊惧没在意到周启。
周启目光停在前头,不觉拧紧了眉头:“碰上硬钉子了啊。”
“那是仙痕境修士!”墨眉看见桥口守着的那紫袍道人,惊呼说道,“他的威压太强了,我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不,他已经死了,只是一具白骨,和机关种没什么区别。”周启纠正,“你还有那什么电疗符咒没?”
墨眉摇头,看着周启忽然说道:“我们不然还是先撤一步吧。”
周启刚打算上前,奇道:“真不像你说的话。看你难得有礼貌,这次你就退下吧。”
“那可是仙痕境界。”
“小姑娘,既然力敌不能,何不智取呢?”
“智取?”墨眉回头看了眼,茫茫多的白骨修士追来,上哪儿智取。
这个瞬间周启摆开她的手,一步跳上机关兽的手掌,借着那股弹力一跃而出。
桥口的紫袍道人拂尘一扫,空骨间诡异地吐出六字:“犯我道门者,死!”随着震荡,一个半圆弧横空而现,带着“嗞嗞”的燃烧细响,直朝周启面门而去。
墨眉看得仔细,这圆弧之中变化出无数的巨兽幻象,正是绝世多年的道门涵虚太清气。
“小心!”
半空炸出一团烟雾,情形谁也不知。
但就在下一息,一个沧桑老迈的身影出现,手持天策,一语成万剑之势:“晋国被赵魏韩三分,你们道家也不该再存世了!”
刹那间这一字字唤动金光,仿佛金雷斩下,直接洞穿这紫袍道人周身骨节。
“啊啊啊,我道门万古长青!”
呐喊未断,骨成齑粉,簌簌而飞。
周启这才落下,恰被雀型机关兽另一只手掌接住。他手上有所异动,侧目一看,这卷竹简上又有大半的文字湮没,那儒圣三问也再也看不清了。
墨眉早过了桥,错愕地看着地上,再看周启就像是换了个人:“天啊,你是怎么做到的?那可是仙痕……”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借儒圣法旨杀这一具道家白骨,又有何难?行了,先走!”周启说完,忽看见那件紫衣袍压下,折叠处还压着一卷竹简。
周启也来不及看,直接收入囊中。
雀型机关兽在斩断了木桥之后,在岸边放了一把火,断了追来的白骨修士便回到周启身边。
解决完这些后患,他们终于可以来到玉璧前,直视这四境机关种的小龙头。
周启让机关兽试探安全后,快步上前:“这就是潜龙勿用,或者说得更清楚,的龙头。”
墨眉呆住了,满是惊艳与赞叹,真正的杰作。
周启大笑起来,这家伙长得太可爱,保留了精美的雕饰,没了手臂,像是一张大头照。
“让我猜猜它的其他部件去了哪儿,嗯,一定不在这儿。”
“太好了,有了这潜龙勿用,我们可以靠它击退赢军。”
“现在我们在暗赢军在明,他们不知道我们这是械本。”周启一笑,“你听过那个传说吗,老子出关!你看我如何?”
“那你的胡子还不够白。”
“哈哈哈。”
“等等,你难道是要假扮子墨子先生,不成,我不能让你这样胡来。周启啊,你这样真是太乱来了。”墨眉虽然反对,但一想到那个画面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有何不可?”周启故意高傲,“你要是想救你师父,那就别阻止我。就让老夫好好治治这些目中无人的大赢人。”
周启说着寻找破封之法,他先是故技重施,巧借儒门天宪之力,但是这机关兽大概有两重原因在,一是品级太高,二是没有经过儒门改造,并不买账,甚至还红了一下眼。
“够凶的。”
周启用道藏玄指找到了一处空缺,趁墨眉不注意轻轻按了进去,就像是车钥匙点火,暗淡无华的机关种在沉睡中苏醒,眼睛里燃烧着高贵的紫玉。
这一下果然功成,这封印的气墙瞬间消散。
“潜龙出世!”墨眉难掩心底的惊喜,这是一尊货真价实的墨门机关兽,曾经墨门是何其辉煌,用那力量给这滚滚俗世带来了光亮。
现在它的重新问世,那就是墨门大浪翻涌的最前音。
“只要有它在,师父有救,墨门有救,大炎的百姓也有救了!”墨眉惊喜说道。
“冷静点,这家伙只是一个械本。”周启好整以暇,就要唤醒这尊潜龙勿用。
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墨眉问。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响,就像是心跳声……”
墨眉没有察觉。
渐渐的,慢慢的,一个空洞的声音像沙子从筛网里掉下来:“哈欠,等了这么多年,墨翟的徒弟总算想起来接活儿了啊?”
这声音似极了一阵风,那潜龙勿用的龙头像是烟尘一样,一把就被吹散。
“周启,这械本不见了!”
“是谁?”
周启一眼失神,一股从未见过的力量重重拍在他天门之上,不待他气转周天,墨门苍黄诀便已散去。
借着玄指之力,他勉强看清,那玉壁上空有一个六角法阵,正组成雷蛇之印!
“咦。”来自虚空。
“你是仙界的人?”周启踉跄后退,还是从墨眉惊讶的眼神中,才发觉他已露出原形,本来的五官棱角。
周启急忙想要再运气,但那幕后的神秘力量锁定了他。这时再想要借助玄指,逃脱春秋,也是太晚!
“小墨眉,情况不对,你先溜。”周启心底骇然,对方的实力太过匪夷所思,完全不是如今的他可以想象。
“嗯?”
他回头一看,墨眉双眼无神,带着困惑一步步朝他走来:“你又是谁?”
周启脱口道:“你怎么了,夺魂?!”
周启就要破口大骂,那荒凉声音又来:“下民,想要活命,就闭上眼睛!”
这一下。
天旋地转。
无数的信息疯狂涌入,周启一开始还有意识但很快就彻底陷入混沌。
那感觉,睡了整整三个月。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