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还是十一年前熟悉的脸庞，时间就像在李晚棠身上冻结了一样，模样一如当初。高子域的双拳紧握，指甲仿佛要嵌入肉里一般，口口声声说想要复合的女人却挽着别人的手，笑得那样妩媚，自己明明已经遍体鳞伤，已经不再相信爱情，却因为她的几句话，重燃希望，还想要给她再伤害自己的机会。
高子域不发一言，转身拨开人群，此刻他在这狂舞躁动的舞池中格格不入，他自己冲进卫生间，用凉水不断冲打着自己的脸，想要用这抹凉意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走出卫生间，高子域的脸上还残留着水渍，季慕晗靠在过道的墙边，过道里光线昏暗，烟味儿浓重，见他过来，站直身体，“我刚看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事。”高子域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他一下子将双手搭在季慕晗的肩头，一把将她推到了墙边，缓缓俯下身，眼神斜视着过道的另一头，充满了挑衅，他的嘴唇贴了上去，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季慕晗不知道高子域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此刻她的心紧张得快要跳了出来，身体僵硬得一动也不能动，气息也变得不顺，只是睁大着眼睛，静静感受着另一个人唇瓣的温度，残留的水渍在两人的脸上摩擦，时不时清新的柠檬跟薄荷的混合味道闯入她的鼻腔，如梦如幻，这是一个极度温柔的吻，也是一个极度克制的吻。
李晚棠的心猛地一阵刺痛，不自觉地放开了挽着张睿的手，她看着这一切，极力抑制着自己冲过去的冲动，眼眶微红，最终挤出两个字，“走吧。”
“你不去卫生间了？”张睿望着她独自转身回去的背影，没有任何的回应，他只好自己前往卫生间，经过正在接吻的两人身边，侧过头低声抱怨，“不知羞耻。”
高子域睁开眼睛，松开了她的嘴唇，站起身，目光闪烁，不知如何开口，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我……我……”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刚才他的行为，他想季慕晗因为他的轻浮，会给他个巴掌，或者一顿痛骂，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季慕晗呼吸急促，双颊绯红，见对方迟迟没有开口，试探性地问道：“这个kiss(吻)是什么意思？”
季慕晗的直接让他无法不回答，他微蹙着眉头，吞吞吐吐，“如果我让你忘记刚才的事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啊？”
“你说呢？”
“我真的很抱歉，要不你打我一顿出气。”
“所以你不会告诉我理由了？”
“……”又是一阵沉默。
季慕晗算不上open，但也并不保守，何况那个吻只是嘴唇的触碰，她也不至于非要咄咄逼人，不过脑中灵光乍现，“那作为补偿，你要给我你的手机号和微信，如何？”
高子域一怔，“好吧，不过我平时很忙，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尽量不要打电话，微信上留言就好。”
季慕晗内心窃喜，连连点头。
一个摇摇晃晃的瘦高男人走来，好像轻轻一推就会倒下，戴着耳钉，松松垮垮的衣服挂在身上，十足的痞子样，他迎面撞上了高子域，四目相交，他叫了一声，“Alfred.”
高子域扶了他一下，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你认错人了。”
男人阴笑了一声，“也对，你现在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还会想想起我们这种人。”
高子域没有搭理他，拉着季慕晗准备离开，男人凑到他面前，悄声道：“我现在手上有货，你在美国最喜欢的，要吗？”
高子域瞪了他一眼，“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语气中的厌恶是季慕晗认识他以来从未听到过的。
高子域坐回吧台，杨潇凡正在和一位美女搭讪，见他脸色阴沉，走过来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What’s wrong?（怎么了？）”
“你慢慢玩吧，我要回去了。”
“你和妹子跳舞跳得好好的，怎么现在这幅样子啊？”杨潇凡朝沙发那边望过去，季慕晗正一杯接着一杯的冰水喝着。
“走啦。”高子域将外套披在肩上，起身朝大门走去。
“这两人看着都不对劲儿啊？”杨潇凡心中忖道，刚才他搭讪的美女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衣领，贴耳道：“去跳舞吧。”
“好啊好啊。”杨潇凡见美女如此主动，脸上又堆起了笑容，余光不放心地落到刚走出的背影上。
Partner一群人走出Fashion Club，已经十一点多了，杨耀祖取了自行车推到沈初云面前，“上来吧。”沈初云自然地伸手理了理他的格子衬衣衣领。
“哟，有女朋友的就是不一样，还有人可以送，不像我们这些单身狗，孤孤单单。”郑龙用酸酸的语气调侃着，他是Partner的程序员，28岁还没谈过恋爱，因此被大家亲切地称为“万年处男”，周围的吃瓜群众也是一脸羡慕。
杨耀祖腼腆地笑了笑，沈初云算不上美女，可却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知道他是农村人，一家人都指望着自己养活，负担重，所以从不要贵重礼物，有这样的女朋友，心底里莫名升起一种自豪。
沈初云斜坐到自行车的后座，叮嘱道：“慕晗，我今晚就不回丽景湾了，你自己回家小心点。”
“知道啦，你们俩的关系果然不简单，回来后如实交代。”
“遵命。”
季慕晗躺到床上，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想起了夜店的那个吻，想起了那人柔软的双唇，仿佛现在还能感觉到余留的唇温。她双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这样的回味实在太羞耻了。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翻看着高子域的朋友圈，一条一条地滑动，一条条地点开看，不放过任何一个字和任何一张图片，根据这些碎片在脑海中拼凑着他的过往，可惜朋友圈只有最近三年的动态，三年之前的岁月像是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追随》，强烈安利，不愧是我最喜爱的导演作品。”
季慕晗看到这条内容，她打开搜索浏览器输入了片名，该片的导演是克里斯托弗·诺兰，她在搜索框输入了“诺兰”，长长的作品名单，《星际穿越》、《记忆碎片》这些影片名字她都有所耳闻，不过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虽然她爱看推理小说，但是电影，她则都喜欢看些喜剧片、爱情片，轻轻松松，悬疑推理片的画面有时候过于逼真恐怖，看完吓得睡不着觉。
季慕晗点开了视频网站，输入了“追随”，戴上耳机观看起来，看完之后意犹未尽，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又输入了“星际穿越”，一部接着一部，停不下来，紧张刺激的剧情让她睡意全无。
沈初云打开房间门，见季慕晗穿着睡意靠在床上看视频，“大周末的，你怎么早上九点就在看视频，也不睡懒觉啊？”
季慕晗抬起头，眼睛里布着零星的血丝，“我哪是早起啊，根本没睡好吗?”
“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看了一晚上的视频啊？”
季慕晗打了一个哈欠，“是啊，悬疑片太好看了，诺兰真不是盖的。”
她留意到沈初云手上的包，打趣道：“新包？杨耀祖送的礼物吧？”
“嗯，交往一周年的礼物。”
季慕晗仔细看了看这个包，又看了看沈初云，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说这包是A货？”沈初云说得很是轻描淡写，“我何尝不知，可是耀祖一家人都指望着他养活，他一个人从农村奋斗到北京很不容易，基本没什么闲钱，哪里买得起正品。”
“我只是觉得买这个A货怎么也要一两百，稍稍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还不如送一些更有心意的东西，比如情书，多浪漫，实在不行，在网上潮店买个好看的包也好啊。”
沈初云帮季慕晗捏着肩膀，“耀祖就不是浪漫的人，其实吧，我觉得这个包也挺好的。”
“以前我没发现你这么护夫呢。”
“你有意见啊？”二人在床上嬉笑打闹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