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卫六’上存在着很多洼地,密麻麻地排布在星球表面,大多洼地是陨石砸落所形成的。不过就以其密集程度来看,倒像是发狂的巨人拿拳头生生敲出来的。
‘双子星’舰队所选的这处洼地是著名的‘天坑’,不过它并不像其他环形山所包围的洼地,是千百万年来逐渐陨石坠落所形成的,而它的成因至今仍是个谜。作为摩斯坦星的前哨,人类时刻监视着摩卫六的一举一动,但就在一个通讯失灵,太空沙尘暴肆虐的夜晚,人类竟然错过了这颗卫星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地质运动。根据相关记录,这片洼地是在一夜间成形的,当地质学家探究它的成因时,竟然一筹莫展,任何地质学理论和猜想,都对它失效了,结论只有一条,它并非一般的陨石坑,而是可液化陨石撞击坑。地质学家在天坑里采集样本,发现这里除了高密度的硅晶体,样本里也没有任何外来元素,土壤成分也同摩斯坦星别无二致。这就很难解释天坑形成的原因。按常理,排除陨石的影响,‘摩卫六’的地貌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生剧变,它的大气层没有水分子和其他容易液化的物质,也就说,这里没有足以改变地貌的雨水冲刷。所以,这里的地质构造如同博物馆陈列的木乃伊,展品保持着千百年前样子,无视时间的流逝。
此时‘双子星’舰队的通讯器一片安静,在看到那个从暗粒子中走出来的,喊着要把所有人赶尽杀绝的怪人,他们一时找不出该说的话来表达心中的困惑。虽然危险就在身边,不过说实在的,他们的惊奇是大于恐惧的。
打破沉寂的是‘天空’号的艾米,她拿着望远镜,抬头从‘天空’号观察窗,紧盯着上方停滞在空气中的‘怪人’,难掩心中的疑惑,开口说:
“谁能告诉我,他是怎么飘浮到半空的?就算他是斗士中的佼佼者,也不能在气体稀薄的摩卫六上空飞来飞去呀。”
“是啊,是啊,而且没有宇航服,他怎么呼吸呢?这里的大气里可没有氧气。”邓峰从‘黎明’号驾驶座上看过去,这架护卫舰停在北边的环形山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他的背影。
同在‘黎明’号的武丑则既不恐惧,也不好奇。他诡异地笑着,挑了挑他那细长的眉梢,走到飞船控制器前,轻描淡写地关闭了通讯器。他掩住嘴,以免自己笑出了声,目光里闪烁着热望,欣赏着那团绿色火焰如同远古人类在夜晚欣赏篝火。
邓峰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听他附在自己耳边轻声细语。
“我们飞过去,飞过去看看清楚,小可爱,不要怕。”武丑搓着手,对邓峰说,又似乎自言自语起来,“果然和我梦里的场景一样,在广袤的荒凉的土地上,我站在谷底,被一团无尽之火照亮着,它将引我去往天国的妙境。瞧!我流下了感动的泪水了,感谢神灵的恩泽。”
“你发什么疯?”邓峰喊道,“我们还不知道敌人的底细,就这样飞过去会很危险。”
“哦,是的,你还不知道他的底细吧?好吧,我让来告诉你好了,我可什么都知道。他可不是你们嘴里的怪人,不要用你那鄙夷的眼神直视他,这是在亵渎神灵。没错,他是神,伟大而崇高的天神……蠢货,快点飞过去,我得让他看见我。”
“不管他是谁,哥们,没有队长的命令,我不会靠近的。你坐下。”
“那么滚开,没脑子的家伙,无视神灵的存在,把驾驶座腾出来。”武丑说着,取出一把折刀,架在邓峰的脖子上,刀刃直抵喉管,威胁道,“我再说一遍,小可爱,站起来。”
……
在‘阿格莱亚’号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仿佛地狱里在执行抽筋剥骨的酷刑。
孙野听出声音源头在无菌舱,这是桃花眼的声音,于是连忙让木生过去查看情况,并吩咐只能AI严密监视半空中的那团火焰,自己也赶往了无菌舱。
在无菌舱的玻璃罩外,孙野看到桃花眼仰面躺在病床上,眼睛上缠绕的绷带此时成了散落在枕头四周的碎布,到处血迹斑斑。此时,他那裸露的眼睛被绿色的火焰灼烧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深坑,那深坑好似一团融化的沥青,已经分辨不出眼球和眼皮了。而他的四肢瘫软着,以一个很不自然的姿势,无力地垂落在四周,就像一条条橡胶水管,看不出半点生气。
“桃花眼死了?”孙野震惊极了。他不愿相信这一切,靠在玻璃外罩上,再也走不动一步。
赶往无菌舱的两人想尽一切办法,想让火焰熄灭,可是一点成效也没有,无论他们用水浇,还是拿灭火材料敷压,青色的火焰如同是投影一样不受任何影响,如果不是炙热的高温,他们或许真的会以为这不是真正的火焰。他们无力地呜咽着,无法说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话,那是只有绝望者才能发出的悲戚的哀鸣。
……
在‘远洋’号的控制室,丹尼尔逃离了驾驶座,朝舱门奔跑起来,嘴里不住念叨着琐碎而不连贯的词句,躲进漆黑的逃生舱里。
“哪有这回事……火在烧,地狱里的景象,不,这不是真的……得离开。我怎么到了这里……回家,我要回家……祈祷吧,向真神……啊,圣书里的炎魔……没救了……躲起来,看不见我……”
赵牧听见丹尼尔琐碎的言语,大概猜出,他是‘冥教’的信徒。也难怪他会吓成那样,在他们的圣书里,记载着一个能操纵火焰的炎魔,每当信徒意念不坚定,炎魔便会降临,带着焚尽一切的怒焰,将不忠的信徒在痛苦的哀嚎声中化成灰烬。
“炎魔是什么?”徐凡问道。
没有人能回答他。
赵牧走到控制室,坐在炮台的摇杆前,将炮口对准‘炎魔’。
“我已经锁定他了,队长,要不要把他打下来?”赵牧手握导弹发射器的操纵杆,对着通讯器喊道。
“打下来?”所有人都诧异了,面对未知的威胁和威压,舰队成员早都已经胆怯了,他们闪过无数的念头,却从来没想过要消除他们恐惧的源头。他们的意识深处,只有一丝侥幸心理,希望没被发现,希望他能无视他们从而离开,希望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希望这不过是一场梦……
“我们应该……”艾米试图说出‘抗争’这两个字,可是她失败了,说到一半,勇气消失了。
徐凡不住喘气,想要说出一句鼓舞士气的话,却也失败了。他极力克制住心中的恐惧,却发现自己早已没了胆气,无法正视眼前的敌人。
通讯器里尽是哀叹声,所有人都失去了战斗的勇气和意志。
炎魔似乎发现了‘远洋’号对准自己的炮筒,他转过身躯,看向那里。
隔着厚厚的舰艇装甲,赵牧感觉自己似乎正在和炎魔面对面站着,清楚地感觉到炎魔的眼睛在凝视着他。赵牧顿时身坠冰窟,身体无法动弹,连呼吸都断绝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赵牧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他拼尽全力,扣动了导弹发射扳机,立时,一枚‘碎星者导弹’从炽热的炮膛里呼啸着发射出去。导弹带着滚滚浓烟和舰队成员的惊呼声,在炎魔身边炸开了。
随着天空中烈焰腾卷,无形的威严突然消失,队员们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