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故事想讲给你听,不过你一定的耐心点听我说。毕竟棱角分明的石头在水流的冲击下变得圆滑这样的事情并非一日之功。
那时一个繁盛的夏天,鸣蝉一刻也不停歇。不安的水杉枝条从早到晚地敲打教室的窗户,似乎想要到教室里边占据一席之地,不过苦于窗帘的遮掩而久久不得。
我是怎么发现的呢?因为我也不想被什么东西遮住,像那麦苗发芽的时候一样,什么东西也挡不住。
那天清晨我突然掀开窗帘的一瞬间吧那枝条吓到了,它打了一个很长很长的颤栗,并抖掉了洒在身上的雨珠。
在随后开始的早读它不住地在敲打玻璃,是的,我可以听见它的呼喊。但我怎么也不可以冒着一整个班的学生被它贸然出现而被打扰的风险私自放任他溜进来。
尽管我希望自己这样做,可是你不要忘了在教室里逡巡的班主任!
“得想想办法!”我趁着课间溜到教学楼后面,踩着平实的泥土走到它站立的地方。仰头望去,一树张扬的枝条让树干和我都沉默不语。我该如何形容水杉在湛蓝天空之下呈现的那种绿色呢?这实在叫人为难,我尝试着呼喊两声,但没有得到回复,只有枝条依旧锲而不舍的敲击剃剔透的玻璃。旺盛的水杉旁是灰白的墙壁,透过枝条的空隙能看见不远处的一座白塔。
塔身斑驳,脚下遍布苍苔。塔的年龄和那些裸露在地表的沧桑树根差不多,一百多年吧。相比漫长的历史诚然是微不足道,但是对我我这样渺小的个体而言已经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光了。
你要相信,我并非是为了这个故事胡诌了塔的年龄,事实上我是偶然听到了已经退休的张老师和校长的谈话。
那是个阴云密布的星期天,上周刚完成一场单元测试,于是被要求周天提前到校。我照例走提前到校来林间稍做休憩,坐在盘虬的树根上,倚着树干仰望迷蒙的天空。
“学生们有些太急躁了,他们有点像春天的麦苗,急不可耐的要穿透坚硬的土层……”一个苍老的声音浅浅流进我的左耳。我循着声音看过去,张老师佝偻的身影背对着我站着,他对面站着校长,再远处是白塔的塔尖。尽管佝偻着身子,但并不比校长要矮,我也因此看不见校长的表情。
他似乎转头大量了一眼白塔,随后道:“您说——那塔和这些树都和学校一样年长是吧?”张老师结果话茬:“那可不,建校时逢冬天,先建了这白塔,第二年春天种的水杉,随后才修教室。”
“这个楼,那时是宽敞的瓦屋。”他指着我们的教学楼。
随后校长搀扶着张老师远去,隐约听到他们在说,又快到今年考试的时候了吧——
这句话将我惊醒,我抬手看了一时间,手腕上戴着的正是那个时候男生必备的电子表。我赶紧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快步往教室走去。
刚到位置上坐下,我正打量是不是所有人都到齐时。老师也拎着一袋试卷出现在门口。
“都来了吧?今天没人迟到——”
他的话音还没落脚,谌佳就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教室里四处迸发出笑声,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老师也笑了两声。漏出了常年吸烟的黄牙,又很快抿住。
他侧过头,往门口看了一下。门开在挂着黑板的那面墙上,也就是说老师其实背对着这边。原本是看不到什么的。显然谌佳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探出身子,刚好和老师的目光对上。
只是手里的篮球突然跌落,像个顽皮的孩子似地,蹦跳着钻到了课桌下。
老师抬手压下了大家的笑声,摇了摇头。“楼下操场,十圈。”
于是才刚刚赶到教室的谌佳又下去跑步去了。
“爱好迟到有什么错?就像你喜欢看书,叶子她喜欢酷酷的男生一样,我喜欢迟到怎么啦!慢——是我选择的生活方式。”这是谌佳对这我们说的原话,只是,他也从来不敢对着老师说就是了。
谌佳下去了,老师也离开了讲台,并没有立即发下试卷。从拥堵课桌间留下的小巷走过,一角时不时会扫落基本书籍或者是练习册。自然,没有人抱怨,一般会有前排的人帮忙捡起来。
狭窄的小巷,确实不大容许老师蹲下身去拾起来。
他一桌一桌的走过,审视着每个人作业完成的情况,两片并不均匀的嘴唇一翻一翻的。有时像个法官一样看我们一眼,让人免不了心惊。即便是完成了作业,也有种被审判的感觉,流放或者是监禁?还好他只是沉默着翻阅了我的作业就离去了。
也有几人被叫下去和谌佳为伴了。他终于检查完了所有的作业。
“自己看书”他就站在我课桌前不远的位置呢喃了一声。然后从门口一晃就出去了。过来一两分钟,靠窗有人报告说:老师下楼了。教室里喧哗渐起。
许是天气的原因吧,我觉着头昏昏沉沉的,捧着下巴,胳膊肘倚在课桌上迷离了一会。
知道我感觉身旁有人用笔头在戳我,不用想,一定是叶子。
“大仙儿,醒醒,别睡了。”我没有理她。
“古塔幽幽的目光啊,将我重重地刺伤”她模仿谌佳的声音再一次干扰我。我禁不住笑了,想起谌佳装作气喘吁吁的跟我们描述他受罚的感受。
事实上,他每次被罚跑步的时候都吊儿郎当,老师也不管你跑多久,只要凑够了圈数就行。谌佳几乎是在散步,唯独路过白塔时会加快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