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三人赶到那小山头时——
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飘飘洒洒,当头而下……
泥屋,这里确实有一间,好像还是一古刹。
不过早就年久失修,已经倒塌了大半,枯树上的几只寒鸦也被我们三人惊得一哄而散……
小山坡下则是一条被枯叶镶边的溪流,潮湿的腐叶枯枝混杂在一起,散发着怪怪的刺鼻味道。
一路上走来,像这样断垣残壁的破败泥屋,他们三人已经不知见过了多少。
只不过眼前这座古刹,孤零零地伫立在寒风雨雪中,让人更添几许感伤。
小茹忽又对他道:“西门神经,你不是总吹嘘自己得了省试的头名解元么,此情此景,可有本事赋诗一首?”
柳琴心顿时张大了美眸,长长的睫毛让那眼神十分迷离。
她同样是满脸期待的样子,似乎也很想知晓,眼前这个落魄的奇怪男子,学问到底有多深。
此情此景——
其实就算是没有小茹的故意刁难,也早已令穿越而来的他,倍感孤寂……
他缓缓环视四周,不禁一声低叹,悠悠念道:
枯藤老树昏鸦,
小溪腐叶古刹,
山道西风瘦马。
雨雪骤下,
断肠人在天涯。
“天啊!……这深度……若是我掉下去的话,怕是一个月也爬不上来呀!”
柳琴心在一刹那就惊呆了!
她柔嫩的红唇合成一个诱人的圆形,在寒风中一动不动的,就那么傻傻地望着他。
她那原本清澈如甘泉般的双眸中,也骤然迸发出难以言说的火花……
“喂,西门神经,可别呆在这里吹风了?快去多捡些柴来,我现在就生火取暖。”小茹似乎有些不服气,用自己那清脆的声音,顷刻间就震碎了他整首诗的美妙意境。
“哦,知道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应了一声之后,便马上跑去捡柴草。
虽然是雨雪交加,但雪花儿大,雨滴很小,一时半会还湿不了地上的那些枯枝。
他捡啊捡……
终于弄了好大一捆,正准备背着回去。
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马匹嘶叫,闪电耀眼,雷声轰隆。
“奇了怪了,这大冬天的,雷电怎的还这般吓人?”
那骤雷狂电一闪而逝,他正在纳闷间,忽然听见了小茹的惊慌高呼声:“小姐,小姐……”
“柳姑娘怎么啦?”
他顿感不妙,急忙把柴一扔,心急如焚地就朝那小山头跑去。
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山头上一看,破屋内的火堆虽在燃烧着,可这里却没有了半个人影。
实在奇怪!
柳琴心,小茹,马车……
居然都不翼而飞了。
“柳姑娘,小茹……”
他的心不禁突突乱跳起来,顿时被一种非常不详的感觉所包围。
待他举着一根燃烧的木柴寻到坡边时,却骇然呆住了,只见马车翻到在坡下,那匹棕毛瘦马已不知去向,小茹同样不知所踪。
而柳琴心,正躺在溪边,一动不动的。
一把香檀木断琴就跌落在她的脚边,那是她平生最心爱的物件。
“柳姑娘,柳姑娘……”
他大喊几声,急忙滑下山坡,一把抱起她,却发现她脑袋下方的石块上还留有一滩血,而她身体尚温,人却是已经气绝身亡!
“天……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那一刹那,他的心,疼得让他无法呼吸。
他那颗心,就仿佛被一只大手给狠狠地捏住了,在他的胸腔中使劲地蹂躏着……
这个萍水相逢的柳姑娘,凭借着她的温柔聪慧与善良,居然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一方水土,开始扎根……
只是她忽然沉睡了,还来不及发芽。
……
“难道是雷电让马儿受惊失控,致使柳琴心死亡?”
“可是丫鬟小茹呢?莫非小茹已经沉入山溪中了?”
“柳琴心难道就是被她的丫鬟小茹所害?”
他很想理出些许头绪,可是偏偏又毫无头绪,一时间头痛欲裂。
良久,他寻到一处好地方,挖了个坑,让柳琴心入土为安。
寒风呼啸,雪花飘坠……
破屋内,他寻了一块木板,想以此作为柳琴心的墓碑,取出毛笔在上面认真地写道:
天籁之音犹在耳,
抚琴仙子已飞升。
这是他对她的高度赞美,她也完全能得此殊荣。
然而此刻却什么都挽回不了!
他神情黯然,默默地盯着火堆,唯有怅然若失……
也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扫向火堆边,最终停留在了几截没有烧烬的竹子上……
他马上起身,去检查马车那断裂的缰绳。
可是,那缰绳的断裂处却粗糙不平,并不似被利刃快速斩断,他的眉头又不禁皱得更紧了……
……
……
京城开封,百里繁华,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偌大的露天考场内却雅雀无声,就连一片纸屑落到地上都清晰可闻,百多号的考生,竟没有哪一个敢大口喘气。
“咕咕……”
“咕咕咕……”
“……”
突然出现的响声,刷的一下子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嘘,别叫了,我答应你,等我考中进士后,定会每天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好不?”
他头发凌乱且有些脏,衣衫又褴褛,偏偏肚子还被饿得不停地咕咕作响,他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主考官虽然坐在油光发亮的朱红太师椅上,品着香暖的茗茶,但这并不代表主考官就完全不管事。
他看见主考官那无比冷厉的目光已经射向他好些次了,那意思分明在警告他——
你它玛的臭乞丐,如果不想考,就给老子快滚!
“它娘的,也不知道是谁眼瞎,居然把个叫花子也放进来考试。”
“奶奶的,这臭乞丐总是打断老子的思路,等老子中了状元,非得第一个弄死这王八蛋不可。”
……
或许是他太敏感了,但是他真的能感觉到周边考生对自己的嘲讽与敌意,知道他们都极度厌恶自己,如果不是怕违反考场纪律,恐怕他们早就跳起来,狠狠地将自己暴打成了猪头。
“这肚子饿了要叫,我特么的哪里管得了啊?”
他又何尝不是满肚子的委屈呢?
……
“大宋之福!”
这四个字就是本次的考试题目,很明显是需要歌颂皇帝功德的。
他一下子便想起了大宋这里的老爹老娘,想起他们多年来的辛酸付出,想起他们对自己的热切期盼,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杨氏忠烈之后。
这任何的一条,都让他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他极其认真地书写着每一个字。
然而,才写了几个字,他就十分痛苦!
因为——他特么的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或许别人对宋徽宗还不怎么了解,可熟读历史穿越而来的他,太知道这个糟老头了。
甚至这糟老头将在什么时候悲催的死亡,他都能给他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一个昏庸无道、玩物丧志,害得北宋灭亡,背负着千古骂名的渣渣徽……
该让我如何歌颂他的功德呢?
“对哦,现在不是宣和七年冬末吗?如此说来,宋徽宗这糟老头不是很快就要禅位给宋钦宗,并且他们都将于明年被……”
“那我还发疯似的考状元做什么?若我真当了状元,岂不是要跟他一同赴难?”
“为什么我前些天就想不到这些呢?卖尬的……还好老子认真的背过历史。”
来到大宋这么久,啥好处也没捞着,导致他一直对穿越之事心怀不满,真的还就忽略了这个大问题。
此刻的一番琢磨,让他猛然一个激灵,可真是被吓得胆颤心惊久久不安,额头上更是迸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不由得暗自庆幸穿越者的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