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石竹感觉身体暖暖的，很舒服，朦胧中有光在晃动，好像有人在旁边点燃着篝火。
我已经死了吗？这里……就是传说中另外的世界？
他艰难地爬了起来，一股撕裂般的痛楚袭上脑袋。
痛，全身上下都在发出统一的指令，他仿佛被一万根银针穿过身体。
白色的纱布裹在上面，隐约还能看见点点鲜红渗出。
他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别乱动，你的伤还没好。”
旁边，茉莉正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全身上下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地上有个玄妙的符号升了起来，向外扩散着热量，这看起来像是一个魔法阵。
“你……”
“乖乖躺着。”
暖和的感觉包围着他，钻心的疼痛感随着时间消散，石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细胞和身体在缓慢地恢复。
当他重新起来的时候，地上的魔法阵已经不见，茉莉松了口气，在一旁活动着身子。
伤口已经不见了，连疤痕也没有留下，石竹扭动着脖子，感觉已经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茉莉…...”
“你放心，它已经死了。”茉莉平静地说道。
石竹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怎么了？”
“我……很没用是吗？要不是我的出现，你根本不会被它伤害……”
茉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到窗边。夜风将她的三千青丝拂开，淡淡的清香散入鼻子，石竹愣住了。
一只飞蛾扑到灯火上，随即坠落在了窗台。
茉莉轻轻将它捻起，蓝光炽盛，飞蛾重新恢复了生机高兴地围着她转圈，然后飞向了夜空。
“根本不关你的事，附身魔本来就是最狡猾的东西。”
“可是，我……”
“别想了，修复魔法可以挽救一切逝去的生命，但无法挽救人心，我可以消灭暗夜中游离的恶魔，却无法消灭人类的罪恶。”
石竹认真地凝视着她，看了很久，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听说过夭怪诞生的传说吗？”
石竹摇头。
“它们跟人类一样，都是一种阴阳融合的生物，不同的是，夭怪生活在黑暗中，本性属阴。在很多年之前，只是一种很微弱的生物，大概与小虫差不多。”
“由于社会的高度发展，人类心中的欲望越发膨胀。战争，杀戮，还有掠夺，贪婪，这些邪恶的种子在他们心中根植，最终发展得越来越大，成为夭怪的食粮。”
“它们疯狂成长，蚕食掉人心的罪恶，慢慢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根本就是人类孕育出的可怕生物……”
石竹能想到一切，社会在高速发展，人类在歌舞升平，但环境和社会，却遭受着不平的对待，他低下了头，惭愧无比。
茉莉继续说道：“由于夭怪横行，人类生活受到严重威胁，于是才诞生了驱魔使这种职业。”
“准确来说，我们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一旦背上了这种身份，必须一生与魔为敌，不死不休。”
“这就是我们的职责。”
“职责……”石竹捂住了脑袋，双目紧阖，仿佛在遭受着极大的震荡。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也想过茉莉的处境，但当她真正说出来的时候，这种坦白成为最大的鸿沟，将他们的心横在了地球的两边。
“我明白了，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保护衣吧。”
“嗯？”
“你总是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是想保护我们，不想将危险蔓延给别人。茉莉同学，从我看见你细心照料教室的盆栽，偷偷喂养学校附近的流浪猫，我就知道……”
“你是个温柔的人。”
茉莉内心一恸，她看见石竹的眼睛里有光，是那种很暖很暖的，带着欣赏和希望的情感。
“我妈经常跟我说，感情的力量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我们可以长大，可以坚强，甚至将自己武装得刀枪不入，但心是不能丢的，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应该用翅膀保护起来。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只是想跟你一起面对，仅此而已。”
茉莉想了很久，对他说道：“把你的手给我。”
两人紧紧相握，茉莉一言不发，琥珀色的眼瞳闭了起来。
“果不其然，你身上存有魔力，难怪会记得那天晚上的事。”茉莉淡淡地说道。
“所以，我也能帮助你对吗？”
“那只会让你更加危险，附身魔会竭尽一切去消灭你。”
“我……”石竹叹了口气，终究是放松下来，“也许会害怕吧，但心里总是在想，喜欢一个人的话，那应该竭尽全力去守护她，即使……”
“面对的是永劫不复的地狱。”
茉莉想起之前他奋不顾身地拯救自己，心头一暖，眼瞳里涌出涩涩的晶莹。
“谢谢你……”茉莉将头埋进他的胸膛，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倾诉感情。
石竹轻拍肩膀，放心地安慰着她。
在漆黑的暮色中，两人紧紧相拥，风卷残叶，灯影绰绰，微微摇曳的星光似乎在演奏一首浪漫的歌曲。
一切都显得那么朦胧，此时此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
他们只需要静静倾听，就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心跳。
………………
茉莉轻抬手指，点在他的后脖子上。
“其实，是对不起……”
话毕，一个蓝色的魔法阵从她的手背升起，悄无声息附在了石竹身上。
在魔法阵亮起的一瞬间，他头一晕，整个人开始摇晃起来。
他的意识正在丢失。
石竹蓦然清醒，他想要起来，但映入眼帘是流泪的她。
“再见了……”茉莉趴在他的肩上，牙齿深深地没入他的皮肤。
痛。
这是他晕倒前最后的感觉。
蓝光消失。茉莉将他抱回到床上，拉开被子，为他抚平肩上的伤口。
“原谅我吧，这次你不会再记得了……”
她擦掉泪水，重新站起来，孤独地来到了窗边。
“你为什么要把力量留给他？你应该很清楚，上次的爆发消耗了那么大魔力，加上这些，你很可能会……”胸前的黑曜石燃起火光。
“别说了！”
茉莉拉开了窗户，双手紧紧地攥着。她酝酿了很久，始终没有回头，只是一个轻跃飞上了半空，如一只猎豹般轻盈地消失在黑夜中。
保重，以后也要好好地生活。
希望你再也用不上那些力量。
再见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