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犹寒本就因为酒醉有头晕,这一吻又被钳制太久,瞬间只觉天旋地转,双腿都失了力气。
她后退倚上门框,大口呼吸,脑中空白了一片。
简逸枫见她站立不稳,本想扶她一把,手伸到一半见她靠着门框又停了下来。
他看着她,半空中的手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放,手指蜷缩了又张开,终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屋内阳台上传来的雨声。
在这寂静黑夜里,简逸枫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他看着低头的水犹寒,深感自己太冲动了,声音沙哑地开口,说:“对不起。”
本来只是想要一个拥抱的,却没忍住,看着她望过来的那一眼,就那么陷了进去。
水犹寒伸手摸了摸脸颊边散下来的发,摘下鸭舌帽,抱在怀里,眉眼间散不去的愁苦。
她只听到张景轩说喝醉了心就不会那么痛,却不知道喝醉了以后,思念也会变得那么浓。
简逸枫看到她手上缠着的纱布,纱布上又浸出了血色。
她又受伤了,她身上,总是断断续续的伤没有好过。
看她低头紧紧抱着那顶帽子的模样,他突然觉得整颗心都酸涩了起来。
她心里的伤,该是一直都在流血的吧。
简逸枫伸手拉着她进了房间,唯一的椅子上堆满了衣物,他只有把她安置在床边坐好,从书柜上拿了剪刀纱布,准备给她重新处理一下。
拆下那染了血迹的纱布,看着她手掌不规则的伤口,简逸枫不敢抬头,想着要说些什么,才好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你这些天去哪里了,考试都不去,不想毕业了吗?”
“考试结束大家都打算回家了。”
“林澈和筱晴今晚聚会去了,估计会很晚回来。”
“快过年了,你会留在这儿过年吗?”
棉签沾着酒精避过她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擦着手上新鲜的血迹和残留的药水。
简逸枫埋首小心翼翼地缠上两圈纱布,自顾自地说着话,直到感觉头顶落下了一只手。
水犹寒看着他,伸手摸了摸简逸枫的头顶,似是酒精麻醉,笑得有些妩媚:“简逸枫。”
他手指一颤,继续缠好最后一截纱布,抬头看向那张少有微笑的脸,他听她开口:“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像是大梦初醒令人回味的一段,没有久违的尴尬,也不是初见的寒暄,只是很自然的一句问候。
好久不见。
他笑笑,冬日都暖上了斜阳:“好久不见。”
其实她今晚不是一定要回来的,只是酒到浓处,突然就想回这儿来看看,也不清楚是要回来看什么。
是那个总是亲呢地叫她小寒的人,还是后院被火烧尽的相思草。
她走进院门,走过客厅,上了楼梯。
直到看见那位于寂静黑暗里的一室灯光,她才发现,她想看看的,竟是面前的这个人。
该是鬼使神差的吧。
“你怎么不去聚会?”
“不喜欢。”
“宋筱晴那么好,你怎么没有喜欢她?”
简逸枫听着她突然冒出的这个问题,有些莫名。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她低下头,看着手上缠得整整齐齐的纱布,说:“你们住一起这么久,喜欢上很正常。”
简逸枫脑中出现无数个问号。
这是什么逻辑?
“不正常,是你太单纯。”
如果因为经常见面就会喜欢上,那又哪里来的怦然心动?
说她单纯,她比谁都活得通透,说她通透,她又偏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
水犹寒现在脑子不灵光,想到什么说什么。
她想了好半天他说的单纯。
现在竟然还能听到有人用这个词形容她,也是稀奇了。
“你要回家过年吗?”
他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见自己收拾好的行李箱。
他起身一边把剪刀纱布收好,一边回答她:“我哥来找我了,跟他回去几天。”
她点点头,伸手拢了拢垂下的发。
“你呢?你在哪儿过年?”
水犹寒难得认真地想了想,还是回了一句不知道。
她从小到大,确实没有任何节日的概念。
从小家里一直冷冷清清的,过节也没有气氛,听着院门墙外的热闹,反而更孤单。
“也许,会和蓝澈一起……”
“水犹寒!”
爱情和心痛似乎是同时到达的,当你发觉你爱上的,是一个不爱你的人时,心痛,也就开始了。
其实仔细想想,真的何必呢,她那么爱蓝澈,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感情,他根本就挤不进去的。
何必那么期盼见到她,何必在心里苦苦抱着那么一丝希望。
她终究不会在他身边停留。
有些风景,只能看,无法拥有。
简逸枫坐到她身边,扯过被子给她披在肩上,刚刚给她包扎的时候就觉得她手冰得很。
“喝了酒注意不要着凉。”
她笑着,也许是因为喝了酒,表情有些呆萌,她说:“你真好。”
他听着,以为她还会说什么,结果她的话就那么断了。
“我那么好,你喜欢我好不好?”
“我那么好,怎么你还是不喜欢?”
沉默久久,她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分。
“你知道我……”
“我知道。”
一直都知道,你爱着那个他。
可是,“我爱上你了啊!”
我能怎么办呢?
简逸枫试探着伸手,无比小心,揽过她拥抱着,生怕她拒绝。
他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手掌拍着她的背,诉说着他的小小心意。
“我不想介入你们的感情,不想你为难,不想看到你的眼睛里没有星星,你不是别人,你不一样,你就该发光发亮的活着,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你有你爱的人,因为那是你爱的人,就算难过,我也能祝福你,但是,我真的努力过了,我也拒绝了,我心里,还是让你生了根……”
她任由他抱着一动不动,久到他都以为她睡着了。
侧头看了看她迷蒙的表情,简逸枫捂住自己不平稳的心跳,突然想笑。
他说的这些,估计她酒醉的脑袋也没听进去多少。
这表白的时机真是让他无言以对,冬夜下雨就不说了,还偏偏对方醉着分不清南北。
水犹寒呆呆地转过头,盯着简逸枫看了许久,然后双手捧上他的脸,就着他的姿势就那么吻了上去。
……………………
从来压制疯狂的都是清醒和理智,只可惜现在,一人失了清醒,一人没了理智。
简逸枫紧紧地抱着她。
难以想像平时那么坚硬的一个人,手掌下盈盈一握的腰肢竟是如此柔软的。
……………………
伸手稳稳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因慌乱擦到自己的伤口。
简逸枫狠狠吞咽着自己的唾沫,压下声音里的颤抖,问她:“水犹寒,我是谁?”
没有回应。
他抬头贴上她的耳垂,手掌捧住她的侧脸,再次询问道:“水犹寒,我是谁?”
依旧没有回应。
……………………
“你回答我,我是谁?”
她微睁了眼,迷蒙的表情中眼眶微红,狭长的眼尾似有泪光滑落。
她一手揽过他的腰,毫不避讳地贴近自己,目光都有些涣散。
她轻声开口,带着颤抖的尾音:“简、逸、枫。”
话音一落,被他尽数吞没,似是听见了最动人的情话,渴求茫然又无措。
……………………
他是紧张的,懵懂的身体就和她一样绷得千钧一发,他紧紧抱着她,恨不能揉碎她的骨血嵌入自己的身体,再不用分离。
但是他知道,他舍不得。
她已受过太多的伤,他又怎么舍得再伤她一丝一毫。
此刻的简逸枫犹如快要溺毙的落水者,汲汲渴望攀住这唯一的浮木,突如其来的欲望沉沦于他的痴迷,带他领略另一场颠倒人生的大梦。
窗外冬雨寒凉,泄不出一室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