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蓝骈也觉着有些怪,问出了声来。
我心思涌动,外头都是世家公子,更何况大哥和廷哥儿是官家新宠。方才林善睐有提到,蓝骈是随安子侯世子来的,安子侯小世子都说不出话来的人,也只有官家的人了。
林善睐似乎也猜到了什么,没有再看坐了回去。
接着便见前头纷纷跪了下来,后头的女眷也都顺着跪了下来。前头高呼:“拜见三殿下。”
这也是出了我的意料,我原想应是王爷诸等,没想来的是皇子。官家出了三位殿下一位公主,这位三殿下仕豪是最小的,也是最聪慧的,自小便熟读四书五经能参悟出其中道行,兵书不在话下,只不过未上战场少些实战经验。
二皇子仕乾喜擅军法,常年居于军营,他母亲也是名将之后,有此子也不算意料之外。
大皇子仕衡的母亲是皇后,与三皇子同出一母,他年长便是封了太子。
皇后娘家早是三代王师,拜高阁,尊阁老。少有家世能与之比横,皇后自小便定亲当今圣上,门当户对又青梅竹马。
听前头落座的声音,后头我们才敢坐下。
蓝骈拍拍我的肩膀,我转头去看她问:“怎了?”
“你可知晓这三殿下来做什么?”她看着帘子前头问我。
“官家的事情我不知晓。”她这样子叫我不喜极了。
我不知这安子侯小世子程黔是怎瞧上这女子的,总归公子哥儿是不会选了没有礼数的姑娘出门的,又是落了面子,又是曲了身份。
可,我冷她她也不恼,只是转头看着我笑说道:“你这人甚无趣。”
我这才看了她两眼,总觉着漏想了些什么,但又说不出门道来。
“本分人家的女子,自是比不得你等花样如此这般。”林善睐开口,为我辩言,从她此前的言语上,我料她是欣喜大哥的。
蓝骈也不同她吵,侧着头把玩着一缕头发看她。林善睐用余光将她瞪了回去,她只嘻嘻一笑。
两人不合,我便就少说多吃,案上的瓜果糕点都是上等的,我想下头还有三姐儿带着囡囡,但我实是有些不放心的。
我侧头问林善睐:“林姑娘可有纸笔?”
林善睐左右四顾摇了摇头:“这湘出来吃喝,诸个都未曾携这些个。”
我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便听她问:“怎了?”
本是不想说的,但不定她有些法子我便同她讲:“我是来瞧绯娘子的,如今绯娘子未见着,倒是见着了三殿下,想来是无缘一见了。”
只见她一笑,摇了摇头:“三殿下来了想必绯娘子一定是能见着的,你且宽了心,何况下头都是庶辈和小门户家居的地儿,你大哥又官居庙堂六品哪怕庶出也是高人一头的。”
听她这一说,我方才放下心来。
约莫一个时辰,听前侧座双掌相击一声,便听一声琴铮。
林善睐转头一笑道:“来了,你心心念念的绯娘子。”
“她出场必是先起一铮。”蓝骈侧头一只手支着侧脸眯眼道。
这回林善睐也没说她什么,所有人的心神都寄到了前厅的红布绫上去了。一道道的布绫滚了进来。一女子的身形款款往里头来,最后停在正中。我怎么张望都没能瞧见她的面貌。
蓝骈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口中轻吐:“装模作样。”
流转的琴音顺势便起,却见蓝骈前头程黔站起,腰间别这的竹笛挽了个花色落在唇上。下一刻,耳中便淌入轻灵的笛声。
我细细品味其中奥妙,琴声幽幽入耳若指一点一点蹭弄肌肤,带上程黔那一抹空灵,叫人抓住了手却又在手中空空消失。
直到停了,我才摸出门道来,若无程黔那笛音,这绯娘子的琴音其实是没有什么让人惊喜的,但是比常人的老练还是叫人比之不得的。
厅前响起掌声,夸赞声不绝于耳。
却在此时,下头一声惊呼:“落水了!落水了!”
我心头一慌,船身开始晃的厉害,却见前头公子哥儿如常,小姐们也未有失态。
林善睐见我欲要起身道:“是担心家中姊妹?”
我点头,她继而:“下头那小架画舫都是备着救人的,你且宽了心来。”
是这理没错,但我还是放不下心来。
未到一盏茶的功夫。
下头又喊:“啊!死人了!死人了!”
这是在坐的方才乱了阵脚,小姐公子们都坐不住起了身往下头去。
我本也是匆匆要下去看囡囡可好的,却被蓝骈拉住了袖子。林善睐已经下了去了,未曾注意到我。
蓝骈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我想挣开她,却发现拉的极紧。
她凑到我耳旁道:“莫急,下头人安好,死的那人不足重要。”
我微愣,挣不开她,只能坐下。却见她走了出去,靠在程黔怀中:“阿黔,你不欣喜我。”
少了人,厅中便是静悄悄地,她这一声倒显得清楚了。
我听的脸红,也因未能被制衡,便下了楼去。
下头乱成了一团,我拨开人群去找囡囡和三姐儿。从船头人密处一直到船尾才瞧见她俩。
囡囡由三姐儿抱在怀里,见找我便跑了过来扑进我怀里。
我搂着她往三姐儿靠的角落站,三姐儿扶着木板站了起来,神色有些难受,这船晃的人不舒爽,饶是我也不太好过。
囡囡抱着我的手臂哭道:“大姐姐大姐姐,囡囡想回外婆那处去。”
“怕是难走了。”这话我是对三姐儿说的,我摸了摸囡囡的小脑袋表示安抚,“再等等,大哥蕴哥哥和廷哥哥都没来呢。”
囡囡懂事,抱着我的手臂埋在我怀里。
三姐儿捡了两个软垫,撑不住了便又坐了下去,我取了垫子坐下抱着囡囡,转头去看船头,船头聚了好些人,懂水向的些公子小姐都站在船尾,不然怕是要翻了船。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扬州的府衙过来散人,这才叫前头的人散了开来,一深衣捕头往楼上去。
再等了些时候,上头的人都踱步下了。安子侯小世子,大哥,廷哥儿,蕴哥哥,先陆续下了楼。最后三殿下也走了下来。
三殿下是个皮子极白净的人,唇红齿白,头戴玉冠身着金丝雕莲卷叶白袍,脚踏银丝勾纹白玉靴,前头捕快战战兢兢的走了下来,丝毫没有上去的气势。
大哥下了梯子便匆匆的到了我这处来,囡囡已累的睡了去,三姐儿也缓了神。
“回吧。”大哥吐出两个字便抱起了囡囡,我看他神色不是太好。
三姐儿同我跟了大哥去,近了廷哥儿和蕴哥哥这才发现他俩人神色也不甚好。
这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也没开口。
仕豪这时走了过来,我拉了拉三姐儿行礼,他摆手道:“诸位回府可好好思索,我等诸位好消息。”
几个哥哥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仕豪又招招手一小童递了一方盒子到他手上。
他笑着看我,后将盒子递到我面前,我一愣。却听他道:“送你的,你叫常乐吧。”
我点头,没有推辞,收下了。
我们等他走了方才可回,程黔搂着蓝骈目送我们离开。临走前,蓝骈冲我眨了眨眼,后嘴型做了三个字,我没能看出什么。
岸边小厮牵着马静候,采儿将囡囡抱上马车,又搀扶着我上去,三姐儿这时候过来拦将一下。
“姐姐。”她左瞧了瞧,我顺她目光看去,廷哥儿在不远处同大哥,蕴哥哥交谈。
我回头问她:“怎么了?”
她道:“我能与姐姐同车而行否?”
我正好也想问问下头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于是点了头。转而叫采儿去交代大哥,叫他来同囡囡一块儿。
采儿应了去大哥那处,我看大哥点了点头,就同三姐儿在旁等。
待大哥过来,我同三姐儿才离开。
我们端坐了片刻,待到车轮声与马蹄声响起来才说出话来。
三姐儿先开了口问:“姐姐在上头可见着了什么?”
我摇摇头,她这话问的奇怪:“也就是绯娘子。”
她转头思索了片刻后又问:“三殿下是怎么会过来。”
我又摇头,随即问道:“你可知死的是哪家小厮?”
她战战兢兢的掀开帘子看了看后,又坐的近了些附耳道:“死的不是谁家小厮,是个少爷。”
我一愣,转头和她对视,她也看着我,一下子心里百转千回:“怎么死的?”
“就站那,不知怎么的就掉水里了。我看着囡囡也没看仔细。”她低声。
“哪家的哥儿?”
“我听他们说,道是城西顾家的老二。”
我不甚清楚这些,便没再说下去了。
回了家里,哥儿下了车都累着了,天色也渐渐泛着昏黄。三姐儿拉着我说受了惊吓晚上想同我一处睡,我应了她叫她先回房里,我到时候去找她。
她看着精神也不甚好,想来过一会儿母亲来定要问些什么,便点了头,穿过侧圆拱门回去了。
我看她走远,到哥哥一旁去。哥哥抱着囡囡,廷哥儿和蕴哥哥三人没散。
过了片刻络麽麽走了过来,带走了从哥哥怀里接过囡囡,而后道:“夫人叫少爷小姐过去。”
“这就过去。”大哥应了。
廷哥儿同我等道:“那我便先行休息去了。”
几个下人同抱着囡囡的络麽麽福了福身子,接着大哥在前头去了母亲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