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和秋香在街上买了不少菜,骑车回家了。七月十五是鬼节,无锡人要祭祀祖先的,一年两次,一次七月半,一次过春节。每次祭祀的日期都会提早几天,而且农历必须逢单数,老人们认为双数过节不吉利的。家里有堂兄弟的还要小聚一下,一起吃顿饭。
唐伯虎今年刚结婚分开,所以婆婆单独过节了。唐伯虎负责上灶烧菜,秋香不知道这么多菜该怎么做?有什么规矩也不懂,她就负责蹲在灶堂里烧火。两个人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的。
祭祀的菜已经差不多都做好了,唐伯虎到隔壁去把母亲叫过来帮忙,小叔子也和婆婆都过来了。他们几个人把八仙桌抬开来,北面摆两把靠背凳,东,西面各摆了一条长凳。然后拿来了两个蜡钎和一个香炉,摆在南边桌子上。蜡钎,应该是用黄铜浇铸的,形状象个宝塔,一共分三层,每层有个敞开的漏斗。最顶端是个锋利的尖,蜡烛可以插在上面。蜡烛开始燃烧,融化之后,蜡油就会一滴一滴往下掉,如果第一个漏斗接满了,就往第二个倾了。三个漏斗一个比一个大,层层叠加,如此设计,匠心周到啊!
唐伯虎告诉秋香,这一对铜蜡钎要卖一百元钱呢,秋香一听,这么贵呢。她想,用完以后该好好收着,要是弄坏了就心疼了。那时农村有走街串巷的小贩,会上门兜售各种铜制品,常见的有:蜡钎,香炉,汤婆子,脚炉,酒壶,茶缸等。因为铜器的铸造史比较久远了,而且铜器耐用,所以它们一直倍受人们喜爱和追捧。当时,无论到哪户农民家里找一找,总能翻出一两件铜器的。
婆婆准备好了两支小的红蜡烛和三支香,摆在桌上备用。唐伯虎已经把菜,饭,汤都烧好了。秋香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啥了?她独自站在桌子旁,傻傻地看着家人们,跑进跑出的忙碌着。突然,她听到唐伯虎喊:“林,小林,过来一下”。“哦,来了”。秋香回过神来,往天井里走去。唐伯虎对秋香说:“那个酒盅赶紧洗一洗,马上要用了。“”哦,哦”,秋香应着,马上动手从水井里提水,倒入木盆。把酒盅泡在盆里,然后小心翼翼地一个个地洗。这个东西是陶瓷制品,口大底小,圆形的。盅身上印着青花,看起来很别致,高雅。秋香数了一下,大概有二十来只呢!
婆婆从前堂走进来,看见秋香洗的差不多了,叫她赶紧拿到前面去,自己又进厨房忙活了。很快,桌子上就摆满了。荦菜有:鱼,肉,鸡,油面筋塞肉,蛋饺,百叶包,还有素菜:黄豆芽,水芛干,豆腐,粉皮,青菜,百叶。
所有的菜都摆中间,边上各摆了几个酒盅,每个酒盅旁边都搁了一双筷子。这时香烛已经点燃了。唐伯虎拿着酒壶,先从朝南的太位斟起,再倒右手边的,然后去左手边的。他一个一个依次往酒盅里倒酒,并不倒多,大概三分之一的样子。秋香是看的稀奇了,因为她从没见过这些。
唐伯虎倒好酒,放下酒壶。走到桌前,跪了下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什么。然后磕了三个响头。他磕完起身,小叔子也去磕头了,接下来是婆婆。他们几个都磕完了。唐伯虎对秋香说:“林,你也拜一拜祖宗,让他们保佑我们早点生个儿子”。秋香点了点头,没说话。她偷偷瞄了一眼唐伯虎,心里想:婆婆,小叔子都在这,你这么说好吗?她学着丈夫的样子,虔诚地跪拜了祖先,必竟她也是唐家的一份子了啊!
磕好头起身,唐伯虎又去斟酒了,一连三次才倒满酒盅,每人也磕了三次头。婆婆看着香炉里的香说:“差不多了,文山,你去盛点饭,还有汤”。唐伯虎答应之后,进厨房去准备了。
婆婆从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了“元宝”,无锡人习惯用锡箔纸叠成的纸钱,烧给先人们用的。她用一个铁盆装那些纸钱,然后点燃一下。火渐渐蔓延开去,一会就火光冲天了,当然也有些烟冒出来。好在前后大门都敞开着,人也不觉得呛。火苗一会儿就熄灭了,火星在铁盆里跳动,一闪一闪的。秋香有点愰神了,低着头,看着火星慢慢隐灭……
唐伯虎早已经把饭和汤盛上桌了。过了没多久,婆婆就让他们拔掉香,吹灭蜡烛,宣布祭祀结束了。他们熟练地把凳子先挪一挪,意思请先人们离去。铁盆里的钱,放凉了先人们会带走,拿到另一个世界去花销。
唐伯虎把酒盅里的酒全部倒回酒壶,婆婆把菜都端回灶头上。据说不放回灶头是不可以吃的,还有先人吃的饭菜,小辈们炒的时候是不可以尝的,无论菜咸还是淡,非要等敬完祖宗才可以吃,如果不适合再加佐料调味。
秋香听的一头雾水,但她觉得无锡人对祖辈们都很恭敬。他们祭祀时表情庄重,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而且也不多说话。秋香和唐伯虎把菜重新下锅热一热,再调一下味。弄完之后再一次端上桌,叫上公婆,小叔,一家们都到齐了,坐下吃饭了。
他们一改刚才的严肃,现在有说有笑的,边吃边聊。秋香还是听不太懂他们说的话,可他们脸上的笑容很灿烂,这一点不假!
七月十三鬼放监,七月十四洗衣服,七月十五的子时就回地府了。无锡的农民在这三天的晚上都不串门,不去河边的。这些说法很奇怪,也不科学。可是每家每户都这样,一代一代往下传。到如今还有保存。
理性的讲,这应该是人们对先人的敬仰和怀念,还有些许的祈求和祝福吧!是啊!每个人都向往美好的生活,这一点是真切的,其他的,安了自己的一颗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