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九洲西南的山水连绵不同,北方大地多是高山大泽,却少有秀水青山。
当年禹皇承位,定九洲,镇万妖,铸九鼎,兴人道。
后又在北方大地逗留一甲子光阴,一点点修复被大战损毁的山川湖泊。
其中以中洲“接天之峰”不周山遗址的残骸为体,北海深渊万载寒石为骨,铸造了一座仅次于万山之祖昆仑山,只剩半截的接天之峰不周山的天下第三仙山。
据说光是山体中的埋藏的充当气穴的法器就有三千多件,压山守山聚气生发各色阵法数以百计,数年来参与的阵师方士移山力士凡俗匠人各门修士,总数以十万计,更是有无数修士就此定居于此。
立山之日,正值初春,禹皇将九鼎之一置于此山群峰之巅,落地之时,此山沉地百丈,之后亲自以人皇之名封正了当年尚且幼年的那位护山神兽,最后立下法旨,此后万万年,此山千里之内不生山岳,不起大泽!
赐名九寒。
如今的九寒山已经执掌整个北方大地近八千年,并且以九寒山为中心立国祁渊。
九寒山上虽无宗派,但是仙门林立,洞府无穷,三族五姓七望十二家共二十七门共治北界。
其中以九寒山元氏为首,九寒山之上,元家与北方大鼎共居一峰。
历代祁渊国帝君便是元氏家主,不过因为有所避讳,祁渊帝君从来不以帝自称,而是使用殷商册封的‘北伯侯’爵位。
生活在九寒山脚下的居民常年可以看到高耸入云的连片雪峰,三条河流自九寒山之上流下,偶尔会有仙人引风请雨,或就是各色稀罕动物,飞禽走兽萦绕寒山,但要说离普通人最近的东西。
是风,九寒山下一年四季都有微风吹拂山下平原,而且若是静心去听的话,九寒山的风中有着细微仙乐传荡,似有女子喃喃低语,哼声而唱,春日和煦,夏日热烈,秋日哀思,冬日高洁,静下心来,立于风中,皆可听到。
据说,当年有一位少女独自仗剑北游,要踏上九寒山之时,偶然听到风中和煦仙乐,随即便卧于青草之间,枕风而眠,安睡良久,醒来时已是黄昏,看到一位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盘膝坐于自己身旁不远处,女子问少年何故。
少年答:“看到姐姐便忽然走不动路了,索性就坐下了。”
十数年后清秀少年登临祁渊帝位,世称北伯侯,而那名北游女子也长居于九寒山,为当年的清秀少年生下了三个孩子。
据说为纪念当日相遇,北伯侯为那第三子起名‘枕风’。
元枕风一行人昨日已经抵达九寒山地界,左丘霜带上了陈塘关李家兄弟托付的婴儿,独自返回复命。
因为通过阵师节点直接到九寒山耗资巨大,随行人员大多在炎阳天城就分道扬镳,所以如今的返乡人群只剩六人,分别是祁清琴与一位贴身修士,吕化龙与剑侍怜真,还有就是元枕风与芮溱,六人六马并肩而行,元枕风一手抓着芮臻那匹马的缰绳。
九寒山下一马平川,浅草堪堪末过马蹄,零零散散几朵鲜花盛开,散碎阳光透过云层打在六人身上,让众人心情极好。
似乎是近乡情怯,越是靠近九寒山,步子越慢。
芮臻忽然笑咪咪说:“我听到风声了。”
元枕风微笑,却没有发声回应。
六人并未从九寒山正面那条恢宏仙路登山,而是选择了较为安静的后山,虽是背阴面,但环山微风好像刻意带来了些许暖意,周围并不如何寒冷也不阴湿。
元枕风与吕化龙祁清琴一一告别,最后只剩与芮溱二人独自登山,仙门登山路皆有阵法加持,先天一气流转顺遂,自然不会疲惫,再加上特有的玄门道术,元枕风每踏一步,都是登高数丈,至于御风而起也是轻轻松松,只是肯定愿意与芮溱同行。
已经陆陆续续可以遇到元家子弟或是自家婢女,九寒山上元家普通奴仆婢女一概只用九年,皆是族中旁系子弟或是山下王朝仙家供奉而来,说是奴仆,不如说是上山修心且寻道。
九寒山二十七仙门,除特殊嫡系以外,没有修道天赋者皆会在及冠之日离开九寒山,下山而去,逐渐融入凡俗世间,而九寒山元家中一众仆从上山之前至少都已有练气基础,甚至可以说是小家族中的修道胚子,而且无论男女相貌年龄都有把关,上山以后杂事也没有世俗家族那般多,有接近一半的时间会由九寒山仙师指点修行,所以虽有杂事要做,但在九寒山外其实也算一份莫大殊荣。说来,芮溱其实就是这样的身份,只不过,是被带上九寒山的。
偶尔有一二眼熟之人,只是元枕风四年变化太大,而且衣服朴素,并未穿什么制式服装,少有人认得出来,而元枕风更是极少与人打招呼。
又走片刻,终于在山路尽头看到一位宫装妇人独自站立。
几只小猫萦绕在妇人脚下,或卧或立。
那宫装妇人看的元枕风时已经姣然而笑,丝毫不顾及仪态,举起一只胳膊用力挥舞起来。
山道上微风吹拂,仙乐微荡,元枕风感觉全身都被愉悦包裹,攥了攥芮臻的手道:“我们走快点,我娘在前面。”
芮溱手轻颤了一下,应该是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在四年之前,二人很少会如此牵手同行,如今在那位夫人面前牵手而行,总觉得哪里奇怪。
元枕风一手高高甩起大声呼喊一声回应山上妇人,又对芮轻声道:“没事的。”
二人加快步伐登山而去。
近一些元枕风一把扑上去抱住了那宫装妇人,千言万语竟是通红了眼眸。
那宫装妇人柔指擦拭元枕风眼角,弯起嘴角柔声道:“又长高不少,比你爹年轻时好看多了。”
说罢妇人又一手牵起一旁芮臻的手,也没有说什么,就只是牵着。
妇人注视良久,又自言自语一句:“回来就好。”
三人身后稍远处,一座恢宏建筑依山而建,又有好似飞来之石镶嵌于山体,三三两两几只白鹤穿梭云层,虹桥遍布,浮石满天,正门前,一左一右两只数丈青狮乖巧卧在石台上,竟是充当凡俗人家门口拦煞石狮!
九寒山,元家。
如今的元家中正有两名婢女与一名年轻小管家偷闲聊天。
一个婢女仰着头呵欠连天,闲聊道:“最近两天天气真是好啊。明明前天还让人发寒。”
又有一名婢女也附和道:“是啊,山下的花好像也开的比以往早了些许,就像是昨天一夜长出。”
那小管家笑嘻嘻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根本不是天气好,是我们夫人心情好。”
小婢女摇晃脑袋,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旁多待了几年的另一个女子马上了然,如果是夫人心情好的话,确实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不过还是好奇问了一句,是因为什么心情好。
小管家盘起双手仰着脑袋,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前两天听到的两位祁渊国老大人来拜见北候时偶然说的那四个字,当时听起来还是颇有味道。
小管家压着嗓子,故作高深的说道。
“帝子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