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奴婢打听过了,今日是乐阳长公主殿下的生辰,陛下戌时左右应当会去赴宴。”
李夫人斜倚在榻上,抚着曲线已有些明显的腹部,娇媚的脸上挂着冷笑:“怪不得寰阳那小贱人这么得意。”
自打兄长李延广被悬挂示众、涕泗横流求饶的事传回长安,李夫人原本的盛宠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除了被陛下斥责了一顿之外,一连数天,都未能再见天颜。
今日去给建章宫给陛下送吃食,还被同样前去请安的寰阳公主给嘲讽了一通,说什么新人旧人之类的,气得李夫人差点动了胎气,回来越想越不对,便让贴身的宫女笛韵出去打听。
果然被她打听出事来。
李夫人嗤笑一声:“长公主倒是好手段,都已经捧出了一个皇后了,还不停歇。还打算捧出第二个皇后来吗?”
她这话十分大胆,所幸身边的宫女都被遣退下去了,剩下一个笛韵,知道自家主子从小便出落得十分绝色,及笄之后又得陛下怜爱,因此被宠出了几分娇纵之气,对着皇后也不十分恭敬。
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笛韵是半点都不意外的。
“夫人只看寰阳公主的态度,就知道皇后娘娘的意思了。”笛韵抿着嘴笑:“她呀,定是瞧着主子年轻貌美,自家敌不过,索性从外头再找几个美人儿来替她固宠。”
“哼,她倒是想得开。”李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腹部,懒洋洋地笑道:“可惜啊,皇后虽然有几分聪明,养得两个女儿确实一般的愚蠢!”
新河和寰阳公主都是嫡出的公主,封地比吴王这不受宠的皇子还好,难免有些脾气。李夫人虽说得皇帝宠爱,但再宠也比不过宠女儿,因此李夫人受了两位嫡公主的气也只能忍着。
“皇后惯会装好人,只把自家两个脾气不好的女儿顶在前头当枪使,今天我就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李夫人眯着眼道:“去把寰阳公主送来的陈绢烂茶都摆出来,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再去找御医来,就说我见红了,等御医开了药,你就拿去煎,记住,煎得药味越重越好,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胎,出了问题。”
“夫人放心。”笛韵一点就透,狡黠一笑道:“奴婢不仅会让人知道您胎像不稳,还会让人知道,您是因为在建章宫外,被寰阳公主的话给气的。以陛下对夫人肚子里皇子的看重,就算是寰阳公主,只怕也讨不了好。”
不错,陛下或许不会因为她而斥责寰阳公主,但对于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陛下有多热切的盼望,李夫人和笛韵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还不快去?”
李夫人笑睨她一眼,笛韵会意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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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婉她们从午后一直等到酉时初,软玉坐立不安了一会,还是起身跟秦嬷嬷告了一声,想要出去如厕。
“去吧,早去早回,记得避忌着些人,外头都是贵人,若是冲撞了哪个,我可救不了你。”秦嬷嬷悠悠地道。
软玉忙应下了,小心拣着没人的路走。等她净完手匆匆出来,闷头就撞上了一人。
她哎呦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正巧踩在自己的裙摆上,重心一失,眼看着就要往后仰倒,腰间蓦地多出一只男人的臂膀,温热有力地搂着她的腰往前一拉,她便似飞蝶扑花般轻轻巧巧地落在男人怀里。
软玉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像是之前拜见长公主时闻过的,馥郁香浓,格外好闻。
“姑娘没事吧。”头顶传来一声带笑的询问。
软玉红了脸,从男人怀里退出来,含羞地瞥了他一眼,只见他眉目风流,一双桃花眼含笑望着自己,身上穿的朱色深衣,金线滚边,端的是富贵气派,腰间坠着个金龙云底纹的杏色香囊,旁边是一块巴掌大的翠玉。
能用龙纹的人……
软玉一福身,娇声请罪:“奴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见谅。”说完还怯怯一抬眼,眼波流转间蕴着万种风情。
刘斛也算是女人堆中滚出来的人物,如何能看不出她的意思?当下笑着伸手,软玉抬手送到他掌心,那手一用力就把她拉了起来,却也不放,就这么一寸寸摩挲着往上挪,摸到肩膀处还轻揉了两下,直揉得她身酥体软。
此时前头景墙外突然传来一声叫喊,软玉乍惊之下推开刘斛,掩面走了几步,待走到回廊转手处,方才停下来,倚着廊下的栏杆,回眸望过来,银盘脸上挂着娇滴滴的笑,扭着腰回身走了,裙摆随着她腰臀的动作摇曳,一下下几乎扫到了刘斛心尖上,挠的心尖直发痒。
刘斛一时不禁看得痴了,舔着唇笑了一声。景墙外那人此时已到了刘斛身后,压着声儿道:“爷,该进去了,太子殿下不是还托了您跟长公主回话吗?”
刘斛不耐烦地伸了个懒腰,将腰带后别着的折扇拿出来摇了摇:“知道了,等爷净完手再过去。”说着又看一眼身边腰略弯着的章宇,阖起扇面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早不来玩不来,偏等着爷上手的时候出声,我看你是胆肥了啊?”
章宇知道这位爷虽然好色,性子也不甚暴戾,吃他这一句骂也不惶恐,只嘿嘿笑道:“爷英明,不是奴不识好歹,实在是太后老娘娘有言在先,不许您在外头胡作非为,您就体恤体恤奴婢们吧。”他做了个揖,算是请罪。
刘斛哀叹一声,转而又笑道:“哼哼,皇祖母是不许我再外头自己找,若是乐阳姨母自己送我,皇祖母应当没有话说了吧?”
“这……也不是不成。”章宇略想了想,委婉劝道:“可刚才那姑娘,身材稍显丰腴了些……”
“嘁。”刘斛不屑嗤笑:“你懂个什么?那些胸大腰细的,也就看起来好看,真要抱起来,还是这种丰润有度的舒服,这才做温柔乡呢。得了,跟你说这些也是没劲儿,走,咱们进去给姨母贺寿吧。”
乐阳长公主今日穿了鹅黄洒金窄袖上襦配绣凤彩罗裙,肩上红帛半披,富贵端庄中又透着点娇艳,她居次座,主位空悬,刘斛扫一眼便知那是留给陛下的,收了吊儿郎当地笑,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外甥见过姨母,祝姨母福寿延年,芳华永驻。”
乐阳长公主虽不喜他纨绔,但冲着太后的面子,也得给他个笑脸,言笑晏晏地道:“偏你嘴甜,往日你是最黏着你太子表哥①的,今日怎么没和他一道过来?”
刘斛干笑了两声,凑上前去在乐阳长公主边上耳语了几句,又退远几步:“表哥让我给您陪个不是。”
乐阳长公主眉梢立起来,冷笑道:“这与太子何干?李夫人,呵!”
打量着自己久不入宫,就敢打自己的脸了?肚子里那个还没生下来呢,就敢这样作威作福。她深吸了两口气,压下心中这口郁气,随意扫一眼刘斛,打发他去坐,“既然陛下和太子他们都不来,就更不必拘束了,你自管乐去吧。”
刘斛摸了摸鼻尖,琢磨着长公主这会子正生气,估摸着也不好开口要人,便先退了回去。
乐阳长公主旋即去找了平西侯哭诉:“早不动胎气,晚不动胎气,偏偏今儿动了,这不明摆着打我的脸吗?她算个什么东西!娘家不过有个哥哥,派出去做事还做得这么难看,白白丢了陛下的脸面不说,还叫你也跟着受牵连。”
李延广出了这样大的丑事,又是外戚出身才领的将军衔,难免叫人联想到同样是外戚的平西侯,更有那心思阴暗的,直说是平西侯冒领军功,实则与李延广一样,都是不堪大用。
“你七战七胜,还平了荷氏之乱,自你以前,哪个将军有过此等功绩?若真有这样的将才,哪儿还需要等你领兵?”乐阳长公主越说越气,“这话无稽之谈不说,还传得这样广,若不是李氏所为,还能是谁?”
平西侯搂着妻子的肩,柔声安抚:“动气伤身,今儿还是你生辰呢,何必和她一般见识?”他捏了捏妻子的脸:“你放心,这口气我一定替你出。”
乐阳长公主这才勉强收了怒气:“要不是顾着陛下,我早一鞭子抽到那贱人宫里去了!”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只不过亲姊弟,各自成了家之后,也难免疏远。何况陛下是个霸道的性子,前廷后宫,都要捏在自己手里。
她若是真打了李氏,自家弟弟面子上也不好看。
且不说长公主这边如何生气,便是秦嬷嬷,接到蔓芷的话,说不必上台了,也是吃了一惊。
“好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地就不用上了呢?”秦嬷嬷这话是当着众人的面,拉着蔓芷的手直接问的。
姜婉也不由得抬起头看向蔓芷。
只见蔓芷无奈地道:“李夫人动了胎气,陛下要留在宫中照看,不得空出宫了。”
“这么巧?”纤尔嘀咕了一句。